孟漓川进来时悄无声息，呦呦吓得跌进柔软的被子里，赶紧捂住手表。

    糟了！被发现了！

    妈妈说过，不能透露她的消息的！

    孟漓川目光如炬，呦呦的慌张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没有，没谁……”呦呦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虚。

    自从知道孟漓川是她的亲爸爸以后，呦呦反而对孟漓川多了几分敬畏，她还是更喜欢无条件纵容她的帅叔叔，而不是这个每天都要监督她喝牛奶的严父。

    孟漓川把牛奶递给她：“趁热喝，喝完早点睡。”

    呦呦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这次一点不敢讨价还价，乖乖喝完，把杯子递回去。

    “今晚还需要我给你讲故事吗？”孟漓川问。

    呦呦呆呆地摇摇头，同时心里奇怪：爸爸怎么不继续问了？

    孟漓川果然没再追问，拿着杯子就出门了，离开时还带上了房门。

    呦呦猛地呼出一口气。

    天呐，谁知道她爸爸不笑的样子有多可怕！

    呜呜呜呜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呦呦又跟南奚聊了几句，抚平了亲爹带来的阴影后，南奚也催她睡觉，呦呦便乖乖地道了晚安。

    热牛奶效果很好，呦呦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刚睡着没多久，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孟漓川脚步极轻，一步步走到床头，视线落在呦呦摘下的电话手表上。

    呦呦睡颜恬静，时不时砸吧嘴，翻了个身，小声呢喃着：“妈妈，妈妈……”

    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睡着的呦呦甜甜地笑了起来：“妈妈真好……”

    黑暗中，孟漓川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控制着黑色手套下的手，不让自己颤抖，拿起呦呦的电话手表解锁，点开聊天软件。

    最顶端赫然是十分钟前的聊天，备注是「最温柔最美丽的妈妈」。

    那一瞬间，孟漓川呼吸都暂停了。

    小小的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出他眼底氤氲的一片猩红。

    孟漓川用了此生最克制的力气，点开聊天框，母女俩的对话就这么呈现在他眼前。

    「爸爸又让我喝牛奶，唉，我一点都不喜欢喝牛奶。」

    「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不过下次可以告诉爸爸，给你的牛奶里加一点蜂蜜。」

    「妈妈晚安。」

    「宝贝晚安。」

    一字一句，都是温柔又熟悉的语气，仿佛那人的面庞就这么生动得出现在他面前，孟漓川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她说这话时的神态。

    是活生生的南奚。

    一滴泪落在屏幕上，模糊了聊天内容。

    孟漓川无声地笑了，眼底多日来的坚冰在这一刻倏然融化。

    他终于等到了他的春天。

    孟漓川拿出自己的手机，他记得家长的手机可以连接孩子的手表，手表上的一切操作都可以在这头监控。

    连接好后，孟漓川点开软件，便能看见那些聊天记录出现在自己的手机上，甚至他能通过手机代替手表发送信息。

    孟漓川把手表放回床头，悄悄退出了呦呦的房间。

    回到书房，孟漓川捏着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他点开输入框，打了一行字，犹豫片刻后又删除。

    就这么反复删减，十几分钟后，他发出去了四个字。

    「你睡了吗？」

    消息发出去，犹如冰天雪地的黑夜里，在擦一根潮湿的火柴，孟漓川并不抱多大希望能够点燃。

    可是那头回得很快。

    「怎么啦？睡不着吗？」

    啪的一声，火柴燃起了一簇明亮的火焰，照得孟漓川瞳孔轻颤。

    四个多月里，孟漓川连做梦梦到南奚都是奢侈。

    然而此刻，他们隔着一块屏幕，在和彼此对话。

    孟漓川为了打字方便，摘下了手套，狰狞的手指颤抖着打字。

    「嗯，有些失眠，想见你。」

    这次，对面隔了较长的一段时间才回复。

    「乖，闭上眼睛，喝了热牛奶以后很快就会睡着的，我答应你，有机会一定会去找你的，好吗？」

    「明天好不好？明天我要去上钢琴课。」

    「好，我来想办法，你赶紧睡觉，晚安。」

    「晚安。」

    对话结束，安静的书房里，孟漓川能够廷加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剧烈而快速，像万物复苏。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孟漓川闭了闭眼，将后面的聊天记录截图保存后，又在软件里全部删除。

    手表上的记录也会随之消失，呦呦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整晚，孟漓川都对着短短一张照片的截图出神。

    天才刚微微亮，孟漓川便打电话给邱闻：“给呦呦联系一家钢琴辅导机构，今天上午就要。”

    邱闻被这通电话吵醒，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生生忍下起床气：“好的孟总。”

    时间紧迫，邱闻马不停蹄地联系了申城最好的钢琴辅导机构，把地址发给孟漓川。

    孟家此时正在吃早餐，呦呦昨晚做了亏心事，今天吃早饭的时候格外安静。

    孟夫人打趣道：“我们的小公主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呦呦咽下一口面包，不敢看孟漓川，转而向孟夫人撒娇：“奶奶，等下吃完饭我想去找白花花玩。”

    孟夫人万事都宠着她：“可以，不过要把早饭吃完哦。”

    呦呦还没来得及开心，孟漓川放下刀叉，淡淡道：“我帮你约了钢琴课，等会儿我送你去。”

    呦呦立刻瘪了嘴：“啊，可是我不想上课……”

    孟夫人最见不得呦呦委屈，当即道：“好乖乖，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

    孟漓川瞥了孟夫人一眼：“妈，你要是再这么娇纵她，我就带她从这里搬出去。”

    “你这个不孝子，你一天到晚不回家，还要把我孙女带走，你跟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孟漓川不为所动，对呦呦说：“吃完了就赶快走。”

    呦呦不敢和孟漓川顶嘴，一看奶奶也不是他的对手，整个人都蔫了。

    唉，要是妈妈在这就好了。

    爸爸最害怕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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