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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密卷

    辛西娅、梦露娜、伊蒂丝几个去后,场中还剩下族长与另外三名长老。

    那半人马族长依鲁斯环视一圈,道:“后生晚辈们不知,但三位都看过那密卷,知这怪物正是那密卷上所记载的‘人族’。

    “千余年前,我族惨遭屠戮,十不存一,几近覆灭,便是拜这人族所赐;但我族能在此谷中延绵生息,安逸享乐,也是全赖这人族相助。

    “人族嗜虐成性,凶残狡诈,总归还有温善纯良的另类。三百余年前,我族无意中施恩于其中一位能人异士,这位大能者可怜我族颠沛流离,无处栖身,使出大手段大法术,将我族举族迁入此谷。

    “先祖感恩其德,为使后世不忘,将此事刻记于羊皮卷之上,代为相传。此事原本族中个个知之甚详,不知怎地,却成了不宣之秘,那羊皮卷也只有族长和长老才有资格展阅观摩。

    “历代祖宗谨遵遗训,从不外扬,到了我们这一代,我族之中,除了在场三位,还有辛西娅长老和希图尔长老外,族中更无他者知其一二。

    “如今,我族中人大多以为,这山谷乃我族发源之地,自诞生以来,便长居于此,而天地之大,也不过方圆数里,日月之行,也仅止于此山谷之内,不知险阻之外,更有无穷宇宙。

    “这既是后生晚辈之不幸,也是其之大幸。与其知谷外还有大千世界,而不能游历鉴赏,徒拘禁谷中,空怀臆想,无从考证,遗憾一生,还不如懵懂不知,得享安乐且享安乐……”

    他说到感怀之处,一时滔滔难禁,但见诸位长老并无厌烦之态,相反亦各自露出沉思之状,想见彼此对此同样感触诸多。

    想起初阅羊皮卷之时,内心震撼,恨不得越峰而出,一探天地之究竟,终究险阻难攀,才不了了之。

    或者先祖便是虑及于此:若族人看过羊皮卷,个个按耐不住,终究有一日,难免会探索出出谷途径,外面祸害何其之多,如果不幸招致,连本族最后一点人丁都难以保继,到时就真的是全族覆灭了。

    他长叹一声,接着道:“大家都看过那羊皮卷,自然也知,除了记述此事之外,卷末附录的那则预言,那能者在预言中说,三百年后,会有一人前来谷中,取回他所留之物……”

    范德尔长老惊起道:“族长,你是说方才那人就是预言之人……”

    依鲁斯道:“不错!原本大家都不曾将那则预言当作回事,只当无稽之谈,可是如今事实俱在眼前……”

    范德尔道:“不可能,预言说,来者拨风弄云,从天而降,有大能在身,他如果这般厉害,怎会连梦露娜,也能将之轻易擒获?!”

    另一位长老迪奥戈道:“不然,范德尔长老此言谬矣,他是否从天而降,你我皆未曾目睹,亦不能肯定,至于是否有大能在身,也不能以打不打得过梦露娜论定。”

    范德尔闻言气道:“你这是有意抬杠,胡搅乱缠,纯粹放屁!”

    迪奥戈笑道:“不知族长、范德尔长老是否记得,先祖在羊皮卷中,是如何描述那位助我族迁入谷中的能者?”

    范德尔抢道:“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平鼻宽面……这……岂不和方才那人一样,难道……他竟是那能者的后世子孙?”他说着说着,连自己也迷惑起来。

    迪奥戈笑道:“这不对了咯,在那预言中,那人是来取回能者在我族的寄存之物,若然不是其子孙后辈,或者同族之人,那能者何必苦心孤诣留下这一则预言?无非就是提醒我等,他后辈来时,不可为难,而应极力相助!”

    “而且,”他顿了顿,看了看几个,接着道:“算算时间,这岂不正是预言应验之时,他入山谷时机如此契合,难道他也看过那预言……”

    范德尔道:“牵强附会,一派胡言!难道就凭他与能者长得几分相似,我们就要将镇族之宝拱手相送?!莫不要忘了,还有半年,距上一次袭击以来,又满十年了,没有那宝物镇守,谁能抵御得了那些怪物?!”

    迪奥戈道:“不然,我倒不是说要将宝物拱手相让,只是说他极可能便是那预言之人而已。”

    范德尔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迪奥戈道:“不然,范德尔长老,你这话问得好无道理,我只是就事论事,分毫析厘,至于权衡利弊,作主裁决,举措施行,那是族长的职责,我怎么敢僭越?”

    范德尔一时语窒,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迪奥戈道:“你、你……”

    族长依鲁斯劝道:“范德尔长老无需动气,迪奥戈长老虽不无道理,但是那能者寄存之物,已关乎到我族生死,自不会轻易相让。”

    沉吟片刻,转向另一位尚未开口的长老霍奇森问道:“不知霍奇森长老有何高见?”

    那霍奇森徐然道:“我觉得,宝物之事,倒不必顾虑,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依鲁斯到:“哦,说来听听。”

    霍奇森道:“这宝物原是那能者所有,但他死后,却可以算得是无主之物,所谓沧海桑田,日月轮转,三百多了年,江山尚且不知几易其手,这宝物若流传在外,也不知换了多少主人,既然它一直存于我族,那便是我族所有。既是我族之物,他要来取,也只不过借个由头抢夺,怎么谈得上是归还?

    再者,那能者虽救我族于将倾,助先祖们迁居于此,但也相当于将我族拘禁,三百年而不得出,乃至于今后无穷岁月,天地覆灭,也未必能出,这宝物算作赔偿也不为过……”

    在场几位一听此言,觉得确实在理,那迪奥戈还想再说什么,霍奇森道:“何况即便这人真是那能者后裔,这宝物是他祖上所有,那则预言也没有说,不归还于他,会有何祸害。既然不说,那就是没什么要紧的了,是故宝物之事,不必忧虑。”

    依鲁斯问道:“那请问霍奇森长老,眼下要紧的是……”

    霍奇森如何不知,实则这依鲁斯族长心中早有计较,只不过要借他口说出来而已,当下道:“那羊皮卷上说人族计谋又多,神通又广,将我族一度屠戮殆尽,那不管这人是不是那能者的后人,是不是那预言中人,亦不管他从天而降,还是从地里钻出,他既进得山谷,其他人族,难道就不能进?!

    “所以我觉得,首冲要务,一是加强巡逻,探查清楚,进谷之人是否只有他一个,还是不止一个,这些人所为何来;二是查明此人进谷途径,若能堵死封绝,则立刻堵死封绝,以绝后患,若然不能,也要派族人驻守监督。”

    依鲁斯点头称是,道:“不错,不过探查之事,不能声张,以免引起骚乱,离那怪物来袭,还有半年之期,正好藉此名义,对族中青少年操练一番,此事就交给范德尔长老全权负责……”

    这几名长老和族长又商讨了一番,敲定各种细节,正欲散去,各履其职,那金斯特和他几名小弟,却哼哼唧唧地抬着一个半人马走了回来,原来却是那红发女半人马梦露娜的姘头哈尔多因毒虫惊吓,奔逃中掉入石坑,摔断了一条腿。

    ……

    韩秋醒来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他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一个极大的软垫上,软垫笼罩在一片纱帐之中,像是床榻,又不尽然。

    屋里布置简素,只有一张几有一人来高的木桌,木桌边上摆着几个垫子,桌面上还有一副奇怪形状的茶壶茶杯。

    门外阳光照射,一片明媚,看样子像是正午时候。

    韩秋走到门边一看,只见门外是一个姹紫嫣红的小庭院,种着各式叫不出名的奇卉异草。

    在花枝掩映之中,那红发女半人马和金发女半人马正在争吵着什么,说的自然也是韩秋听不懂的话。

    那金发女半人马似乎极是生气,一个劲儿向红发女半人马发出质问,而红发女半人马则紧咬双唇,一言不发。

    那金发女半人马说到激愤之处,忽然却住口不言,冷冷看着红发女半人马,大概是要她给个答复。

    那红发女半人马闻言似乎有些失落伤心,但仍是一脸倔强地摇了摇头。

    金发女半人马脸上失望之极,又有些难以置信,忽然间一边大骂,一边上前扬手给了红发女半人马一个大耳光。

    红发女半人马挨了一巴,转过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神色反而变得有几分刚毅,回复着说了什么。

    那金发女半人马的神情先是生气、发怒,怫然作色,柳眉轻挑,继而失落、惘然,眼里一片迷雾朦胧,再而痛惜、后悔,情深关切地上前捧起红发女半人马的脸颊,抚摸被自己打过之处。

    她一边温柔婆娑,一边说着后悔道歉的话,一边越挨越近,脸上渐渐露出一副情欲迷醉的红晕之色,忽然一把搂住红发女半人马,低头吻在了她的唇上。

    那红发女半人马极力挣扎,却被她搂得结实,肢体扭动了几下,便变得温顺下来了,竟然闭上眼睛地配合她。

    韩秋奇怪:“这两个都是母的,怎么却像一对情侣似的?”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大大不妥,自己理应鄙夷才对,不过这两个半人马相貌极佳,肤白如雪,在红花绿叶之中,拥吻一体,却又说不出的美丽,叫他又觉得这也未尝不可。

    他心里也知,此时遁走,这两个半人马定不会发觉,不过竟然挪不开步,只想看看此事会如何发展。

    正在此时,那金发女半人马忽然惊叫一声,两个半人马开了开来。

    那金发女半人马眉头深蹙,似是痛苦难当,从嘴里吐了一口血水出来,竟是红发女半人马在她舌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金发女半人马愣愣地看着红发女半人马,脸上既是痛苦,又是不解。

    忽然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者一惊,相顾失色,想要逸走却已来不及,各自慌张理了理发鬓。

    那金发女半人马更转过身来,对着小院入口,与红发女半人马并肩而站。

    只见小院外又走进来一名女性半人马,这女半人马年纪要大一些,褐色卷发,眉毛极细,眼角皱纹可见,肩上荷着一把锄头,手里拿着一个药袋之类的东西。

    一抬头见金发、红发两女半人马站在花草中,神色均有几分慌张,微微一惊,却也不甚在意,轻声问了一句,韩秋猜她问的大概就是:“你俩怎么会在这里?”

    金发红发支吾作答,那女半人马狐疑地看了她们俩一眼,见金发女半人马嘴角有血,又多问了一句。

    金发女半人马舌头受伤,说话间吃痛,有些口齿不清,那女半人马上前查看,金发女半人马先是闭着嘴,耐不住对方要求,才“啊”地张开了嘴。

    那女半人马一看,有些责怪似的问她,问的应是为什么舌头会受伤。

    金发女半人马神色闪躲,忙加解释,不用想,自然是编造“不小心咬到”之类的蹩脚谎话。

    那女半人马也不深究,左右一顾,走到一株长得有点像美人蕉的植物前,把肩上锄头和手中药袋放下,折了一截茎枝,将茎枝断口流出的白色汁液滴在金发女半人马的口中,再嘱咐了几句。

    大概是要她先不要开口说话,也不要把那汁液吞下,金发女半人马连连点头,那女半人马便转向红发女半人马问了一句,红发女半人马好像这才想起什么,慌张地往韩秋这边的屋里一指。

    韩秋往屋里一缩,钻回纱帐里,躺卧在软垫上,闭目装睡。

    只听她们三个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进屋里,掀起纱帐,围在身边。

    其中一个伸手在他心口摸了摸,又来翻他的眼皮,韩秋怕被看穿,只得翻起白眼。

    只听“咦”的一声惊呼,却是那年纪大的女半人马所发,想来摸自己心口,翻自己眼皮的就是她了。

    也不知她有没有看出端倪,只听她对金发红发女半人马说了几句话,后者便一同离去。

    韩秋微微张眼,悄悄看去,只见屋里只剩下那女半人马一个,独自坐在桌子旁,叮叮咚咚地在捣鼓着什么。不一会见她转过身来,又连忙闭上眼睛。

    那女半人马走到榻前,一股药香冲入鼻内,韩秋微微一惊,又觉得身上伤口处一凉,原来那女半人马是在给自己涂抹上药。

    韩秋心里好不奇怪,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给自己疗伤,要说她有所图谋吧,自己两手空空,身无长物,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图的。

    要说她贪图自己“美色”,这也未免太过荒唐了,韩秋还是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

    能猜到的只有两点,一是那红发女半人马可能是她极亲近之人,自己舍身救了红发女半人马,她为报恩情,才替自己疗伤;

    二是她医者父母心,看不得伤者受苦,她院子的这些花草,大概不止用作观赏,更是可入汤药的妙品。

    一通猜想,又觉那女半人马翻动自己身子时,动作又轻又慢,似乎生怕压到伤口,而涂抹药草时,又都小心翼翼,温柔细致。

    虽然看不见神情动作,却能想象出她关心至切的样子,心里更加笃定,防备之心顿时抵消不少。

    正在想着这女半人马要杀自己,也不会费心医治,看来小命是无忧了,如此看来,运气还不算太赖。

    忽然咚的一下,额心被什么敲了一下,这一下始料不及,痛得厉害,不由“哎呀”一声坐起,转头却见那女半人马中指成扣,放在嘴边轻轻地吹气,脸上尽是戏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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