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在楼梯道上的人群，很快散去。

    八十年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七八点就准备睡觉了。

    此时的关门声此起彼伏，大人们纷纷嚷嚷，让孩子们赶紧洗脸洗脚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虞小象正要关门时，就见楼梯道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影似一座青山，隐在浓雾般的黑夜里。

    “萧伯伯？”

    虞小象轻声唤了一句。

    萧卫国笑了，大步走了过来，“你好不公平啊，刘兰你就叫妈妈，到了我这儿就变成了萧伯伯。”

    他指着虞小象的鼻子，看着屋里有些发愣的萧鹤年，

    “你媳妇儿，区别对待！”

    霎时间，萧鹤年眼眶红了。

    他赶紧把门再开大一些，

    “爸，您进！”

    虞小象吐了一下舌头，不好意思起来，

    “您进来，我给您倒茶。”

    萧卫国就像老顽童，抱着手，嘴角微翘。

    他唇上的胡须泛白，有一种英雄迟暮的苍凉感。

    “不改口，我不进。”

    “……”

    苍凉感瞬间消失，老顽童的形象站住上风。

    虞小象紧抿着嘴，瞬间送了，

    “爸，您进。”

    坐在沙发上，萧卫国接过儿子倒的茶。他的目光在房子里扫了一圈，不住的点头。

    “小象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收拾的干净整洁。”

    虞小象牙疼，咝了一声。

    她红着脸，解释起来，

    “我不会……这都是萧鹤年自己整理的。”

    她就像汇报工作似的，把萧鹤年每日行程汇报给萧卫国。他每天拖两次地，还要全家大扫除。

    “除了打扫卫生，他还要做饭。

    萧鹤年除了不会生孩子，女人做的他都精通。”

    哈哈哈！

    萧卫国笑得流泪。

    一旁，萧鹤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盯着虞小象微微脸红。

    生孩子……

    他心里有点乱！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

    萧卫国从爆笑边中抽出，一脸慈爱的盯着虞小象的脸，“你知道么，你刚才的模样，活像你的爸爸。”

    虞小象穿过来时，虞大喜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她好奇，

    “哪里像？”

    萧鹤年放下茶杯，

    “当年，你爸爸捡起冒烟的手榴弹，撇出去时，那个气势和你今天一模一样。”

    萧卫国斟酌用词，他眼前一亮，

    “无畏，轻蔑，压倒性的胜利。”

    正在萧鹤年身边，虞小象觉得很不好意思。

    虞大喜撇手榴弹是救人，自己这顶多是……

    她也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是负疚下的冲动，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亦或者是她有点喜欢萧鹤年？

    不可能！

    虞小象很快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就听萧卫国给他们下达命令，

    “你们两个，跟我回家。”

    萧鹤年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爸，我，”

    萧卫国说话宛若机关枪。

    突突突，一个子弹一个眼，

    “我什么我，爸什么爸！留在这儿你妈只会更加胡思乱想，这些天你妈明显老了，精神也萎靡不振！”

    虞小象软了，她看着萧鹤年，轻声嘟囔，

    “你决定。”

    “决定什么？”

    萧卫国大手一挥，震得人心发颤“都听我的！”

    站在萧家二楼，那间贴了大红喜字的房间里，虞小象彻底后悔了。

    这里，原本是萧鹤年的房间。

    现在除了能看出这个房型曾经是他住过的房间外，可以说和原来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床换了，换成双人大床。

    格纹床单没了，变成红色鸳鸯。

    就连窗帘也是红色的。拖鞋，杯子，只要能买到红色的东西，都被红色代替。

    虞小象产生幻觉，她被红色吃了。

    突然，她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在萧鹤年部队的房子里，有两间房。她和萧鹤年其实是分床睡。

    但萧家，明明有五六间房子，自己却不等不和萧鹤年睡在一起。

    她挪到萧鹤年，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声音很轻，

    “喂，这不太好吧。”

    虞小象急坏了。

    萧鹤年变成木头人，脸上红得不像话。

    “我觉得红色，挺好……”

    ！！

    虞小象狠狠闭眼。

    当晚，在萧卫国和刘兰住注视下，虞小象硬着头皮，和萧鹤年走进卧室。

    “晚安。”

    身后，响起老两口的声音。

    两人回头，笑得很硬，

    “晚安，爸妈早点睡。”

    两人并排躺着，像两个直挺挺的木偶。

    半夜，虞小象死死盯着窗外的月光，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的事情太荒诞了，自己竟然和萧鹤年睡在一张床上。

    换做几个月前，谁要是和她说这件事，她都觉得自己被人诅咒了！

    “别紧张，你安心睡吧。”

    身边，萧鹤年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怎么安心？

    他毕竟是男人，长得也好……

    虞小象轻声嗯了一下，闭上眼睛，还是无法入睡。

    “我不会害你的。”

    萧鹤年的声音就像一把小匕首，毫无声息的戳在虞小象的心尖上。

    她从被子里摸到萧鹤年的手，轻轻握住，

    “你不会有事的。”

    萧鹤年微微用力，捏了一下虞小象的手，两人就这么握着。

    “承你吉言。”

    他呼出一口气，呼吸声很快均匀下来。—

    翌日。

    虞小象骑车刚进厂门，就被刘念截住了。

    就在昨天，虞小象布置的任务，刘念不打折扣的完成了。

    “晶晶情绪不好。”

    刘念的忧愁，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

    “小丫头看着瘦了一大圈，也没原来精神了。”

    原来，半个月前，钱英接到丈夫老家的消息。

    说老太太精神不济，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让她赶紧带着孩子，回家看老人最后一面。

    钱英一听，急坏了。

    带着孩子赶紧回家。

    到了后，钱英才发现，婆婆生龙活虎。

    夫家骗她回来，只有一个目的。他丈夫的弟弟要结婚了，还差不少钱。

    “他们逼着我妈，交出我爸爸的抚恤金。”

    刘念学着梁晶晶的口吻，气得语调都变了。

    他和虞小象并排走着，完全不顾及路人看他的眼光。

    一旁，虞小象紧紧握住车把。手指发白，脸色乌黑。

    上班铃声大作，周围人开始狂奔，她完全没在意。

    “良心呢？”

    她替钱英不值，狠狠拍打车把。

    “钱英姐一个人拉扯孩子，没有麻烦他们一点点！她怎么有脸找钱英姐要钱的？还是孩子爸爸的抚恤金！”

    一提到这个，刘念气极反笑。

    原来，钱英丈夫的抚恤金，早就给了他丈夫的母亲。

    “晶晶哭得不像话，说她奶奶不承认收过抚恤金，反过来冤枉她的妈妈……”

    “混蛋！”

    虞小象咬着牙，

    “交给我，让他们知道知道，不要脸的下场是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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