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洋凝神静听。

    同样的，耳机那头也听得到。

    男人离开。

    方休轻笑，“我就知道郭嵩认出我了。”

    张洋拧眉，“那现在怎么办？他是好人吗？”

    “还不清楚。”方休语气轻松，“见招拆招吧，茅敏好像跟他关系不错，我顺道打听。”

    从食堂出来后，茅敏回宿舍休息。

    方休正坐在特殊儿童区的秋千上。

    这片区域设了一道大门，乍一看像是独立出来的。

    进门程序也复杂得多。

    茅敏说是因为有些孩子会瞎跑。

    之前有过几次，大晚上几个唐氏儿熄灯后偷跑到其他区，吓到了几个老人。

    从那之后，不仅大门刷卡，两栋楼门也需要指纹才可进入。

    方休现下可以进大门，茅敏却迟迟不提录楼门指纹的事。

    她一时无法接触到内部。

    正百无聊赖晃着，突然有人从身后大力推秋千。

    方休没设防，扑跪在草坪上。

    膝盖和手掌火辣辣刺痛。

    “小智！”远处护工一脸焦急跑来，“你又发什么脾气！”

    护工扶起方休，“没事吧？”

    方休皱眉站好，摇头。

    “哎哟！都出血了，我带你去清理一下。”

    方休打量着推她的小男孩。

    目测十多岁，削瘦，颧骨凸起。

    眼神空洞，唇周发乌。

    直愣愣站在大树旁，阴影遮在眼下。

    方休边走边回头。

    男孩手臂抬高，指着东南方向，冲她笑。

    阴森森的。

    护工扶着她到A楼门口，按了指纹。

    方休默默挪动方向，让摄像头拍清楚门锁顶端的编码。

    “进来吧。”护工推开门。

    方休迈步，视线扫过头顶闪红光的警报器。

    楼里消毒剂味道刺鼻。

    不知是不是太安静的缘故，压得人不敢大声呼吸。

    走廊虽有窗户，可还是幽暗。

    护工引她来到药房，“坐吧，我给你包扎。”

    方休抿唇笑笑，打手语：刚才那个小男孩是什么问题？

    这里有聋哑小孩，所有护工都懂手语。

    “他啊。”护工叹气，“自闭症，今天那个捐赠活动主角就是他。”

    方休垂眸思考。

    护工消完毒，安慰她，“小智也不是经常这样，园里来生人他才会情绪不稳定，有攻击行为，你刚来，过几天他看习惯就好了。”

    方休摇头，表示不在意。

    见生人，捐赠活动。

    联想到老胡在仓库对那个女人说的话，她觉得小智的行为不是攻击。

    她轻点护工的肩膀，问：小智是孤儿吗？

    “不是，他有个妈妈，在东食堂窗口干些杂活。院长人好，看小智妈妈没有收入来源，提供了这么个工作机会。”

    工作机会。

    方休内心冷笑。

    护工包扎结束，好心提醒，“这几天注意别沾水啊，口子不大，不会留疤的。”

    方休下地走了走。

    膝盖有些红肿，倒是不影响走路。

    只是丝袜破了，蜿蜒至裙底。

    护工刚要说话，门口露出半张脸。

    细眉红唇，在浑浊灯光下略瘆人。

    “干什么呢。”语气不善。

    “刘部长。”护工看起来很紧张，“哦她…新来的义工，茅老师带的，刚刚被小智推摔了。”

    刘部长身材高挑，四十多岁，眼神刻薄。

    方休客客气气鞠躬，手语问好。

    “别什么人都往楼里带。”刘部长不理会方休，“有出入证吗？楼里东西丢了你负责吗？”

    护工尴尬扣手。

    方休正要道歉，茅敏突然出现。

    “你没长眼还是没长耳朵？说了是新来的义工，胸口挂的工作证你看不见？”

    刘部长拧眉，“工作证那是大门的，楼门口录系统了吗？”

    “我就是来给她录系统的，怎么了？”茅敏不退让。

    方休和护工处于硝烟中，默不作声。

    刘部长气得胸腔一鼓一鼓，拂袖而去。

    茅敏瞟一眼方休，沉声，“怎么搞的。”

    护工帮忙解释，“小智在外面玩，看见她了。”

    “谁让小智出去的。”

    护工一缩脑袋，“刘部长说今天有捐赠者来访，关着小智不合适……”

    “她懂个屁！”茅敏狠狠一推眼镜，“就知道钱钱钱！”

    说罢，指挥方休，“跟我过来，录指纹，录完之后该去礼堂了。”

    事情发展顺利。

    方休本来还计划让秦姐想办法破解，这下好了。

    录系统的小房间在一楼走廊尽头。

    也是监控室。

    里面坐着三个工作人员。

    方休乖顺的跟着茅敏走流程。

    趁他们聊天，观察屏幕。

    每个房间，楼道，院落，都有摄像头。

    只是很奇怪，一大半的房间里都是空床。

    楼道空空荡荡，说不出的诡异。

    她记得院子里没有多少小孩。

    既不在房间，也不在院子里。

    太奇怪了。

    方休刚要动作，耳机里传来秦姐的制止声，“别动，九点钟方向有信号报警器。”

    她又把监听头收进掌心，藏好。

    录好指纹，茅敏和方休去礼堂。

    路上茅敏话里话外提醒，“刘部长是护理部领导，不用怕她，但是也别惹她，你今天撞枪口上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敲打你呢。”

    方休讪笑。

    茅敏叹气，“没事，她也不敢太过分，我在就帮你，我要是不在，你可以找郭助。”

    刚好提到郭嵩。

    方休顺便多问了句：您和郭助挺熟的？

    茅敏难得和颜悦色，“园里只有他行事规矩，不然许副院也不会让他当助理。”

    方休没再搭腔。

    到达礼堂门口。

    张洋从行政楼里出来，给捐赠者引路。

    两人相视，又移开。

    人群散去，郭嵩立在台阶上。

    茅敏热络的跟他打了招呼。

    郭嵩迎风点了根烟，眯眼望向这边。

    方休轻点头，算问好。

    接着拉开礼堂侧门，方寸不乱。

    被认出来不怕。

    怕的是，不清楚郭嵩和谁是一条船。

    礼堂里乱哄哄的，茅敏把外套递给方休，“一会儿颁奖你别上台了吧，丝袜都破了。”

    方休点头。

    茅敏刚要去后台，忽地看向一旁，拧眉，“老胡真是只臭苍蝇！”

    方休侧过身，老胡大摇大摆过来。

    粘稠的视线剐过她裙边。

    又顺着向上。

    方休折起茅敏的外套，搭在臂弯，遮住。

    男人走到面前。

    “茅老师，一会儿还上台啊？”

    茅敏没好气，“管得着吗。”

    “嗬！这么大脾气，我是来送好消息的！”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老胡目光又在方休脸上肆虐。

    伸出食指晃动，“她，有人点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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