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中间亮灯的值班室里有护工跑出来。

    安抚那个不停尖叫的小女孩。

    刘部长揪住方休的衣领，冲手里的对讲机大喊：“你们干什么吃的！都给我上五楼！”

    方休缩着脑袋，一副惊恐样子。

    郭嵩来劝，“刘部长，放开她，先问清楚。”

    刘部长甩开，抻衣袖，“你说，大晚上偷偷摸摸的到底来干什么！”

    方休急得狠狠戳自己的耳朵，打手语：我听不到您说什么，我助听器丢在这儿了。

    刘部长喘粗气。

    跟聋哑人吵架最窝火。

    烧得燎眉毛了，还得耐心比划。

    方休看清她的问题，回：楼下大哥说让我自己来找，我正找着，被这个女孩吓到了。

    刘部长目光在她和女孩之间来回逡巡。

    恰好，楼下监控室的人也到了。

    “刘部长。”男人躬身。

    “你让她上来的？”

    男人扭头，看方休哆哆嗦嗦站着。

    “我让你自己找，你上五楼干什么！”

    “你喊这么大声——”刘部长打断，“她又听不见！”

    说罢，给方休翻译那句话：你上五楼找什么助听器？

    方休蹙起眉，回：我下班前和茅老师来五楼送过东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刘部长十分怀疑她这番话，一挥手，“查监控！”

    方休的表情既焦急，又迷茫。

    心里却很淡然。

    几人风风火火冲向电梯。

    方休在进去之前，回头。

    看到506房间开了条缝，一双乌黑眸子。

    ……

    监控没有问题，方休确实和茅敏一起去过五楼。

    五楼的孩子们是重点看护对象，要么是有攻击行为的，要么是生活严重不能自理的。

    普通义工不允许踏入。

    方休等了好几天机会，终于等到茅敏让她帮忙。

    查完了出入的时间线。

    刘部长胸膛一鼓一鼓，跺脚，扭头，盯着方休的眼神阴冷：你只进了504，506，为什么要一间一间开门。

    方休丝毫不慌：我怕被孩子们踢到其他屋子里去了。

    楼里小孩状况百出，前两天从护理站拖了一卷卫生纸在三楼玩迷宫图，是方休帮忙一起打扫的。

    刘部长微扬着下巴，半信半疑：我陪你去找。

    方休怔然，呆呆回复：好，麻烦您了。

    “我和她在楼里找找，郭助，咱们改天再聊。”

    郭嵩摩挲着衣扣，轻描淡写，“我去吧。”

    方休垂着头揉手腕，眼睫盖住惊讶。

    刘部长轻轻皱眉，“找个助听器而已，不好劳动郭助，而且您也不懂手语啊。”

    “不是有手机吗。”郭嵩扶上门把手，“我回去也没事儿，权当消磨时间了。”

    “手机不方便，我陪着一起吧，给您当翻译。”刘部长态度强硬。

    郭嵩扫一眼方休的头顶，先出门。

    刘部长粗鲁的推方休肩膀，翻译：我们陪你去，找到赶紧回宿舍。

    方休点头，跟着出门。

    郭嵩和刘部长并排而行。

    到了电梯里，他稍稍退后半步，倚着扶手。

    “刘部长。”郭嵩开口，“您最近真是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了。”

    “比不上郭助，怪不得许副院器重您。”

    方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保持平和。

    郭嵩深夜和刘部长在一起，是不是正常见面，通过刘部长的举动便可看出。

    他不一定清白。

    但刘部长对他又是提防的态度。

    估计是内部矛盾了。

    很快到五楼，方休直奔被盲人女孩打断的那间屋子。

    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郭嵩立在门口，看她一次一次弯腰。

    “刘部长，计划的时间咱还没定呢。”他再次对着她的背影说话。

    刘部长瞪大眼，提醒他，“郭助，说话要小心。”

    “您怕谁听见？”郭嵩抬下巴，“她吗？一个聋哑人？”

    刘部长瞥一眼屋里，压低声音，“防人之心不可无。”

    方休检查完这间屋子，冲两人摇头。

    刘部长转身走向下一间。

    郭嵩无视她上一句话，接着说，“两周的时间刘部长觉得够不够？”

    走到下一间门口，方休从两人身旁进屋。

    认认真真寻找。

    刘部长看她背过身，回答郭嵩，“一周就够。”

    “欲速则不达，刘部长不谨慎了？”

    “时间长了反而不好，咱们之前已经准备了一个月，这一周里稍微加大药量即可，您让许副院放心，按原定计划准时发起募捐。”

    郭嵩沉默。

    方休还是没找到。

    刘部长没了耐心，眉头拧成麻花，“算了算了，直接去你呆过的屋子找吧！”

    她叫醒五楼的护工，让护工陪着方休进房间。

    先进的是504，六个孩子，一半是盲童。

    方休和护工分开检查床底。

    她抬头看门上的小窗，刘部长和郭嵩正在说话。

    监听设备放的很顺利。

    504没有，来到506。

    小智所在的房间。

    他只在捐赠活动那天出现在院子里，接连好几天，方休没有见过他。

    刚才被刘部长带到一楼查监控时，她看见小智偷偷躲在门口观察了。

    这间房里空了一张床位。

    方休打着手电，找好角度。

    一回头，床边吊着颗脑袋。

    她猛然吸气，眼角去看护工所在的方向。

    接着伸出食指竖在唇中，摇头。

    小智死死盯着她，扔下一团纸巾。

    方休反应迅速，把那东西塞进胸衣里。

    然后钻出床底。

    护工此时也起身，捏着她的助听器。

    “找到啦！”护工气音说话。

    方休万分惊喜，连连鞠躬。

    任务完成，可以撤了。

    下楼时刘部长和郭嵩在她身后。

    进电梯后，刘部长轻拍方休的肩膀，“助听器坏了吗？”

    方休摇头。

    “我帮你检查一下。”她伸手。

    方休垂眼看着她的掌心，迟疑两三秒，摘了助听器给她。

    是忐忑的。

    刘部长看上去不好糊弄。

    而且她见过太多此类物件儿，是专业人士。

    刘部长捏在指尖，来回转，缓缓开口，“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她嘴形几乎没变。

    方休明白，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听不到。

    郭嵩一把抢过，在灯下举起，眯眼，“这做工太粗糙了，耳蜗计划可以给咱园里的工作人员一个机会。”

    刘部长没去看，反而偏头看向身后，“她是不是真的聋——”她语气没有起伏，“我先试验一下。”

    “怎么试验。”

    “老方法，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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