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文成房中的灯亮了一整夜。

    事情安排妥当后，太阳已完全升起。

    老宅的佣人送来早饭。

    一个小时后，阿权敲门。

    他揉捏眉骨，指着桌上，“把这份文件送到何安手里，你亲自送。”

    阿权接过来，瞟男人眼底的乌青，又看外面桌上的早饭一动未动，忍不住劝，“您上午在家好好休息吧。”

    历文成仰面躺在椅子里，嗓音沙哑，“小休是今天去青佑福园吗。”

    “是，七点出门了，但是——”

    他撩眼皮，“说。”

    “咱们的人被方董发现了，让撤走了。”

    “全都撤走了？”

    “…对。”

    “她身边现在是方家的人手吗？”

    “…不是…”

    男人不满皱眉，“你没睡醒吗，话说不利索？”

    阿权倒了杯茶推过去，斟酌着开口，“是…山水堂的人。”

    历文成熬夜后的脸色更加阴沉。

    “齐公子带了礼上门拜访，刚好碰上方小姐出门。”

    “一个人？”

    “一个人。”

    半晌，他阖眼，“也好，山水堂不养闲人，个个儿有本事，更安全。”

    阿权准备退下。

    历文成又叫住他，“见过何安后，十点约齐婧华。”

    他惊讶，“您不睡会儿？”

    “快去吧。”

    阿权叹口气，退下了。

    历文成大约睡了半小时。

    闹钟刚响便起来，洗澡，穿戴整齐，下楼。

    经过花园时，佣人追上来，塞给他一个保温杯。

    “您带着这个去上班吧。”

    他疑惑，拧开盖子，“什么东西？”

    佣人搓手，“补身子的，有事没事喝两口，不会上火，还有‘营养’，老爷子指望您日后续香火呐！”

    历文成表情冷了，塞回去，“我不用。”

    佣人急得跺脚，偏偏又找不到阿权。

    不知是不是刚刚拧开了盖子，历文成鼻腔里都是中药味儿。

    他稍稍扯松领带，蹙着眉出门。

    迈进游廊，不经意一眼，瞥见历行之身边的保姆端着药碗，进了东边的院子。

    “二哥住多久？”

    “没说，老爷子前儿着人请了位中医，说要给行之公子好好调理，大约要长住了。”

    历文成抿唇，问她，“外公的药都是谁来管？”

    “都是老爷子身边的人。”佣人反应快，回得也很巧妙，“精细着呢。”

    他带了弦外之音，“也给二哥派些精细的人。”

    “知道了。”

    历文成在书房找到老爷子，问安后，说明来意，“我准备让齐婧华进董事会。”

    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弯腰写字，“想好了？”

    “嗯。”他正经斟茶，“持股12%，本就应该在董事会享一席之地。”

    老爷子点头，“齐婧华迟迟不入，一是股东有人暗里故意让审议不通过，二是她自己后来也选择置身事外，上次我请她来也没能劝动，齐家风骨向来如此。董事会里我可以帮忙，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历文成嗯一声。

    老爷子搁下毛笔，摘眼镜打量他，“她如果进了董事会，意味着什么，清楚吗？”

    “清楚。”

    齐婧华属集团第三大股东，加入董事会，权利范围更全面了。

    “这是你选的第一人，很有胆量。”老爷子喝了口茶，“但如果收服不了，白费力气。”

    历文成起身系衣扣，颔首，“我知道。”

    刚要走，迎面碰到来给老爷子送药的佣人，和历行之。

    “二哥早。”他顿足。

    历行之精神气好了许多，打趣他，“不早了，阿成刚起来吗？”

    他目光沉在佣人手里的药碗里，淡淡嗯了一声。

    老爷子听到历行之的声音，转头关切，“你身子不好，多休息，还过来干什么。”

    “来看看您。”

    历行之在椅子上坐下。

    历文成退回来，也坐。

    佣人端着托盘，给老爷子分药片。

    喝完后，又是一碗中药。

    “外公什么时候开始喝中药了？”他无意询问。

    佣人毕恭毕敬，“今儿个第一天喝，家里新来了一位大夫，给老爷子开的药方。”

    老爷子喝完，佣人递帕子，端托盘退下。

    历行之瞥旁边，“刚刚看阿成的样子是要走了，是还有事要说吗？”

    “是要走了，怕外公故意躲药，现在放心了。”

    历文成出了书房，笑意消失。

    快步追下楼，“吴妈！”

    吴妈回过头。

    他扫过托盘里的东西，拿了药瓶里几粒药。

    吴妈是老宅的旧人了，他不提防。

    “药方誊一份给我，别声张。”他严肃，“外公的药以后多加几人看管。”

    “是。”

    离开老宅。

    历文成交代司机去办事，独自一人去见齐婧华。

    在包厢里等了二十多分钟。

    齐婧华一身浅灰休闲套装推门而入。

    “哎哟，小历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太堵车，没办法，中途换了地铁来的。”

    齐婧华是个十分不拘于传统的人，这一点和方休还有些相似。

    他起身迎，浅笑，“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

    服务员上了茶点。

    他亲自斟了杯茶，搁在她面前。

    齐婧华愕然，“小历总是有要紧事？”

    包厢里剩下茶炉的咕嘟声。

    历文成折起袖子，简明扼要，“外公马上会召开股东大会，到时提名齐总进入董事会。”

    齐婧华不语。

    保养得当的一张脸上，精致又紧绷着。

    “齐总不愿蹚浑水，我明白。”他端茶杯，托在指尖左右旋转，“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来日集团内必有一场风波，您常年不站队，有些人恐怕杯弓蛇影，不肯罢休。”

    齐婧华摩挲手上的戒指，“股东里不站队的，不少。”

    “可谁有您的地位呢。”

    她垂眸。

    历文成抿一口茶，“风波来临前，手里拿的东西越多，越惹视线。我猜您也不想丢了齐家的荣耀，到时候，不想争，也得争了。”

    她双眼一眯，“小历总是建议，还是威胁？”

    “建议如何，威胁如何。”他臂肘横在椅背，懒散的腔调，“总归，您没有损失。”

    “做了铺路的棋子，就算当下没有损失，以后也会有。”齐婧华叉起一块糕点，“我不是贪图小利的人，小历总打错主意了。”

    “山水堂，惹了不该惹的事。”

    她抬眼。

    历文成叩击桌面，几分狂妄，“张王两位主任，慎局，这些事儿您都知道了吧。”

    齐婧华变了脸色。

    她只知道慎局女儿的事情。

    他食指轻蘸杯中的茶水，慢条斯理在桌面写字，“我知晓全貌，有意隐瞒，不过如果落在别人手里，会不会因此大做文章，可不好说。”

    齐婧华冷笑一声，“小历总为了跟昀昀抢女人，真是煞费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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