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卫生间不大。

    水池台就在门口。

    门的一半是磨砂玻璃，历文成带着她换了个方向，挡她的身影。

    方休在身体和心理双重折磨下，颤颤巍巍开口，“商梓！我在——”

    “方董，小休在卫生间呢。”

    方休猛地收住声。

    历文成面色晦暗，浑身皮下缕缕青筋怒胀。

    “怎么办。”方休带了哭腔。

    他侧身按开淋浴开关，让水声注满狭小的空间。

    浓重的水雾下。

    方休气若游丝。

    “怎么这么久，小休，你还好吗？不是又晕在里面了吧？”

    门口的玻璃上显出模糊人影。

    历文成脸挨着她，哑声，“说话。”

    “没有！”

    喊完这句，方休最后一丝力气用尽。

    历文成放下她，脚踩地的瞬间，又滑下去。

    只好半抱半托，将她抵在墙上。

    门外的两人还在说话，没有离开的意思。

    历文成索性搂着方休，把这个澡洗完。

    “你伤口要处理一下。”

    他淡淡嗯，调着水温。

    方休仰头看，视线里是历文成泛青的下颌，和冷峻的侧脸。

    “你不开心吗。”她了解他的情绪。

    历文成低头，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汹涌，“没有。”

    嗓音经过那一番燃烧，喑哑有质感。

    方休没再问了，任由他将自己放在水下冲洗。

    关掉水龙头，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方国威的秘书，和阿权。

    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彻底静下来了。

    估计是阿权发现历文成身陷‘困境’，找了什么理由支开他们。

    历文成抹掉方休脸上的水珠，“衣服呢。”

    “在外面。”

    他喉结微颤。

    方休眼里清澈见底，完完整整容了一个他。

    想说什么，也什么都没说。

    历文成最终是抱着她出去的。

    还好卫生间里有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外面没人，历文成刚走两步，身后有推门声。

    他以墙掩体，快速到床边，扯来被子盖住方休。

    又手疾眼快扒下她身上的浴巾，围在腰间。

    “小休，洗完了？”

    听到声音，历文成松了口气，走出去，“你进姑娘家屋子，不会敲门？”

    商梓杵在门口，视线落在历文成袒露的胸膛，呆若木鸡。

    “你…你你…阿成你你……！”他语无伦次。

    历文成自如地整理浴巾，“去外面等五分钟再进来，小休没穿衣服。”

    商梓脸色霎时变了，转身出去，‘哐当’关门。

    他心里一团乱，刚刚阿成脸上，身上的潮红，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一抬眼，阿权站在对面。

    “你老板真是禽兽啊！”商梓指着他，“连好朋友的外甥女都不放过！看我不跟陈晨告状！”

    阿权低头回答，“陈总知道了。”

    商梓愣怔，“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年前。”

    他嘴角抽搐。

    陈晨竟然偏心眼！

    他不过是跟方休拍了几张照片，追到他家里打他不说，还讹走一块表。

    这小舅当的，把原则当放屁。

    历文成让商梓过五分钟再进来。

    五分钟过去，也不见人影。

    估计一时难以消化。

    方休躲在被子里穿好衣服，也是没脸面对。

    历文成在浴室没出来。

    她等了一会儿，去找他。

    “你洗好了？”她问那道背影。

    历文成正捏着花洒冲墙，侧头，“穿鞋了吗。”

    方休又跑回去穿鞋。

    呼吸间火热，面上滚烫。

    那墙上脏了。

    他问过她意见，她回答了。

    可历文成没那么做。

    方休穿好鞋，没再过去。

    历文成出来时依旧裹着浴巾。

    匀称的肌肉偾张，大方晾在正午的阳光下。

    浑身是做完有氧后的红润。

    他的病号服湿透了，不能穿。

    方休在余光里看到他去电视柜那拿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然后打电话，“送套衣服过来。”

    房间里沉默了两三分钟。

    历文成走在她面前，抬起她的脸。

    方休闻到血腥味。

    视线缓慢上移，划过男人深陷的腹沟，定格在肩膀。

    有她情不自禁时留下的印记。

    他弯身，腹部沟壑愈发明显，“我问过医生了，可能性不大，但不保证过程中会不会有意外。”

    方休眨巴眼。

    他说得隐晦，她没听太懂。

    历文成拇指在她下颌处摩挲，“以防万一，吃药吧。”

    空气陡然凝滞。

    方休声音晦涩，“你不是问我——”

    “是我太冲动。”他直起身，垂目睥睨，“当我没说。”

    “哪一句。”

    是那句‘怀一个试试’，还是那句‘如果是求婚呢’。

    抑或情深之时的那句，‘你要不要我’。

    历文成胸膛一鼓一落，语气淡漠，“每一句。”

    方休拍开他的手。

    他契而不舍抚上绵软的脸颊，她又拍开。

    “小休。”他蹙眉，无奈的口吻，“难不成让你未婚先孕吗。”

    “可以已婚。”

    历文成心口抖了抖。

    这是方休回国后，第二次对两人的感情大胆主动了。

    他望着她，目光幽深。

    一闪而过的触动，如丛林中蛰伏已久的猛兽。

    “等我从南边回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方休盯着他，“如果你又变了呢。”

    他笑，“不会。”

    “如果我变心了呢。”

    历文成眼神恢复如常，嘴唇阖动，“好，由你。”

    商梓跟着阿权进屋时，方休一张脸平静，坐在沙发上晃脚。

    商梓环抱着手臂，拿出长辈威仪，“小休，解释一下吧。”

    她瞥一眼，“用得着跟你解释？”

    “嗐！”他掐腰，“好歹是我商大少爷曾经的小女友，怎么用不着？”

    历文成在卫生间换上衣服，猛地推开门，语气森然，“小女友？”

    商梓清嗓子，拉开距离，“假扮的也算数。”

    历文成阔步迈至方休身边，坐下。

    方休挪了一寸，他追上，伸手箍在腰侧。

    狠拽过来，严丝合缝。

    她有气，无处撒。

    商梓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收敛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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