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瞬间沉寂。

    历文成望着历行之，一双眼翻起惊涛骇浪。

    在历行之转身时，又消匿得干干净净。

    “阿成以为如何？”

    历文成扶方休坐下，再起身时唇角含笑，“这话二哥该问方董的意思。”

    方国威认真思索。

    两三秒，抬头扫了一眼，“明早我去见你父亲，再商议。”

    方休心里一咯噔，“爸——”

    方国威深深睨她一眼，讳莫如深的态度，“小休，只是做给外界的一场戏。”

    “难道历二太太的身份就能镇住钟老了？”

    历行之幽幽搭腔，“善仁和几位领导偶尔有合作，真有冲突，会给我父亲一份薄面。”

    方休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方国威松了口，再反抗，也是无济于事。

    她看向一旁的男人，喉咙涩哑，“你有别的法子吗。”

    历文成垂眸，表情极淡。

    许久，他移开视线，掷地有声，“那便这样安排吧。”

    方休心空了一瞬。

    耳朵里像灌入大量海水，溺得脑袋发胀，晕眩。

    他们再说什么，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人影晃动，撞她回神。

    一道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方董，后续的事情您和我二哥来谈，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怔怔抬头，历文成昂首阔步出门。

    暗墨背影被走廊晦黯的灯光吞噬。

    除了决绝，看不出其他。

    下到地库，阿权和出口的保镖通电话。

    五分钟后，吩咐司机驶离。

    后座的男人在翻看文件，每翻一页，猎猎作响。

    车厢内只剩鸱鸱撕裂声。

    阿权暗自叹气，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多时，手机响起震动。

    男人扔下文件，接起。

    一口生涩的中文从听筒传出。

    “历总，Unknow计划在明早发声明，暂停一切工作。”

    “你决定就好。”

    “这次实在是太突然，我们首要保护还在卧底的张洋，等您把南边的事情了结，Unknow会以工厂的报道回归。”

    “嗯。”

    许是听出不对劲，那边试探发问，“小方方有麻烦？”

    历文成扯开领口，周身戾气，“今天过后，方休在明，卧底她做不了了，你们内部重新安排工作吧。”

    “她闹着辞职呢。”

    “青佑福园的事情不解决，她狠不下心。如果她跟你开口，你得着手塑造她对外的形象。”

    “我来做？您不管了？”

    “不管了。”

    电话挂断，阿权透过后视镜，看到男人过于阴鸷的脸。

    与此同时，历行之和方国威一前一后离开医院。

    车里的秘书向后递资料。

    “历总，齐公子离开时在大厅遇到的女人，是他的前女友，叫杨怡。”

    历行之拧开保温杯，浓郁的药味。

    “见过面了吗。”

    “见了，看样子是对齐公子旧情难忘。”

    他吹散杯中热气，将资料扔回去，“既然旧情难忘，那就帮一把吧。”

    ……

    深夜静谧。

    病房的门被拉开，一道颀长身影潜入。

    男人步伐极缓慢，走到最里，病床空荡荡。

    他在黑暗里拧眉梭巡，在落地窗的角落里找到一处阴影。

    茫然无助。

    他走近，半跪半蹲，抚摸光洁脚背，冰冷的。

    “怎么没睡？在这儿做什么。”

    方休缩了缩脚趾，嗓子嘶哑得不像话，“睡不着。”

    “害怕？”

    她摇头。

    男人拥她入怀，被大力推开。

    随即仰着脸怒视，“我爸爸说，明天开始，我要跟历行之出双入对。”

    “二哥社交圈子人不多，你应付得来。”

    “历文成，你认真的？”

    她脸上没有泪，鼻音却非常重。

    应该是哭过了。

    历文成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小小一只耳朵，“忍一忍。”

    “忍到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历行之是什么人吗？”

    “知道。”

    “他借题发挥，挖了坑逼我跳进去，真等到了发布会，你还计划像刚刚一样什么都不做吗。”

    窗外的光透进来，方休眼眶里漫了水雾。

    历文成注视着她，一张脸如夜般蔓延着寒气，“时间不多了，商梓在楼下应付那些媒体，我送你回家。”

    “你送我？”方休一笑，泪簇簇被挤落，“明天之后，你见到我都要喊一句二嫂。”

    历文成直起身，“没订婚，不改口。”

    说完，强制拽她起身。

    一路到达地库，方休不吵不闹。

    商梓接收到信号后，和媒体交换联系方式，承诺了几条娱乐新闻，扬长而去。

    方休穿着病号服蜷在后排，身上披着历文成的外套。

    车子行驶上高架。

    历文成抓住她的脚踝，捂在掌心，“天冷了，在家也要穿厚袜子。”

    方休觉得透不过气，降下车窗。

    冷风瞬时灌进来，扑打在脸上。

    她冻得直哆嗦，依旧直面窗外。

    历文成要关，她出声制止，“别关，我想吐。”

    “想吐？”

    她僵硬回头，看到他的表情后，笑出声，“紧张什么，吃了药，你以为还会怀孕吗？副作用罢了。”

    历文成眼底一抹痛惜，“我不会再碰你。”

    “你当然不会，我是你二哥的女人了。”

    男人腮骨凸起，“他也不会碰你。”

    “谁说得准呢？”风卷起头发，蒙了她的眼，“历行之身体不好，心理变态，再下药，我防不胜防，上次他没身份，下次呢。”

    她专说些刺耳的话，戳男人心窝。

    历文成松开她的脚踝，攥拳，“你做这么久的卧底，和那么多变态打过交道，我相信你可以蒙混过关。”

    方休不说话了。

    一双眼犹如巨大狰狞的漩涡。

    到达服务站，车停。

    历文成迈下车，摔上车门，背倚着点烟。

    在黑夜下，伟岸，也孤寂。

    十分钟左右，脚边烟蒂积落一地。

    阿权递来手机，屏显上是通话中。

    他放在耳边听，嗯一声，挂断。

    拉开车门，“陈晨到了，你跟他走。”

    方休趿着拖鞋，慢吞吞挪动。

    不多问，不说话。

    乖巧顺从的模样。

    历文成胸中燃了团火，烧得他理智一寸寸崩塌。

    方休刚站稳，腰间一股力，带着她撞上坚硬如铁的身板。

    蛮横霸道的一个吻。

    历文成捏开她的嘴唇，缠她的舌尖。

    发狠吮咬。

    方休软绵绵靠在他的怀里，急促喘息。

    直到阿权在车里鸣笛提醒。

    历文成移开嘴唇，拇指蹭掉她下唇上的水渍。

    “小休。”

    他低哑的声音仿佛融入风中。

    方休等着下一句。

    风吹过，吹得两人清醒了些。

    他后退半步，抻平衣摆，神色恢复如常，“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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