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方休被保姆叫醒。

    “二小姐，行之公子来了。”

    方休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

    昨夜从医院回来后，她头疼得厉害。

    爬起来吃完止疼片，勉强睡着。

    看时间，只过了两个小时。

    四肢乏力。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方休拿起查看。

    张洋的消息。

    今天是商梓带表演团去青佑福园慰问演出的日子。

    关于那封匿名信，只提了方休的特征，没提还有另外一个人。

    所以没有人怀疑她，暂时没事。

    由于Unknow网站关停，收网计划要重作调整。

    伍迪没有跟方休透露。

    她也没问。

    这个时候，他们之间最好少一些联系。

    保姆再次叩门提醒，“二小姐，您醒了吗？”

    “醒了。”她回答。

    拉开窗帘，是个好天气。

    深秋了。

    方休走到露台，干净清冽的空气滑入鼻腔。

    冷得一哆嗦。

    楼下人影伫立，深色格纹大衣。

    从这儿看下去，只看得到密而厚的头顶。

    熟悉，又不熟悉。

    方休了然，这是历行之。

    和历文成有四分像，只是历文成的身板要更高大，也更宽厚。

    抱她的时候，总是轻而易举罩住她。

    楼下的人隐约感知到什么，抬头。

    露台空荡荡，雾白纱帘随风扬起。

    方休下楼时，历行之刚好踏进客厅，脸上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早，睡得好吗。”

    她扯嘴角，耷拉着眼皮，“还行。”

    不一会儿，方国威下楼，邀请历行之一起用早饭。

    饭桌上，方休恹恹的，戳碗里的粥。

    方国威看向李叔，“陈晨呢？”

    “陈总一大早就走了，说公司有事。”

    历行之打趣，“陈晨变勤快了。”

    “嗐！他那是勤能补拙，不比你和阿成。”

    “阿成是工作狂，在医院都不曾松懈，我也比不上。”

    方休含了一大口粥，烫到舌头，囫囵咽下。

    激得眼角含泪。

    历行之用帕子掩口轻咳，旋即望着她，“吹凉，慢些吃。”

    方国威搁了勺子，“你父亲都告诉你了吧。”

    历行之注意力从对面挪开，点头，“他上午要开会，晚上得空。”

    “我跟山水堂打好招呼了。”方国威结束早饭，擦嘴，“晚上你们直接过去，阿成有空的话，也一起吧。”

    “他来不了。”历行之眉头微皱，“凌晨回医院了，发高烧。”

    方休手一紧，没抬头。

    方国威语气担忧，“怎么回事？”

    “刀口感染发炎，还好老爷子让他多住几天院。”

    “烧退了吗。”

    “我来的时候刚退。”

    方国威长叹气，“让他歇着吧。”

    他准备离席，多问了一句，“今日打算去哪儿？”

    历行之轻笑，“母亲交代我，要给小休选礼物，我备了几件，怕小休不喜欢，再带她去市里逛逛。”

    “不用这么麻烦，只是吃顿饭。”

    “虽然这次见面太仓促，但总归是双方父母第一次面谈，得有个礼数。”

    方国威沉默。

    察觉到视线，方休埋头吃饭，含糊搪塞，“我不爱逛街，你随便选吧。”

    方国威撩眼皮，沉声，“出去走一走也好。”

    “我想去看看姐姐。”

    周书羽被捕那天就该去，只是因为住院耽误了。

    “过两天再去。”

    她看过去，看清了方国威不容抗拒的表情。

    从心口凉至四肢百骸。

    “行。”她擦完嘴，帕子随手一扔，撞翻半碗粥。

    历行之目送她上楼，见方国威让李叔交代保镖，出声打断，“我带够人了，方董不用额外准备。”

    “你的人不了解小休，她大约也不习惯，我留下两个。”

    方国威撂下这句，一张脸深沉无波澜，带秘书离开。

    方休说不爱逛街，不是借口。

    以前是方芷硬拽着她出门，大多是直奔目的地，提了东西就走。

    很少会像其他姑娘一样，用逛街当散步。

    她回屋随便套了件宽大的毛衣下楼。

    没梳头，没化妆。

    像完成任务。

    历行之立在客厅中央，瞧方休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喉咙闷出几声笑，“这么不情愿？”

    “走吧。”她不愿废话，“早点买完，早点回来。”

    “小休是不爱逛街，还是不爱与我逛街？”

    “有区别吗，都是我不喜欢的事情。”

    他问得直白，方休回得也直白。

    历行之嘴角一弯，“你可以拒绝。”

    方休抿唇不语。

    他眼里笑意更浓，“为什么不呢？”

    “有求于你，行了吧？”话是这么说，但她眼里满是不屈，“我的事情给家里惹了祸，和你逢场作戏几天，你想做什么便做，我爸爸都不说什么了，我拒绝，有用吗。”

    历行之端正神色，“我并不是以此要挟方家，要挟你。”

    方休抬脚出门。

    她清楚，这个办法是最省成本的。

    方国威因为前几天的事，还在接受经侦队调查。

    他最好不要在此时动用关系。

    而且她存了一份私心。

    此刻她在外面吸引的目光越多，张洋在青佑福园越安全。

    那些人才会放松警惕。

    昨夜只顾伤心，没顾上想这回事儿。

    ‘历二太太’的光环或许有大用。

    历行之走路规矩，也慢。

    到大门口时，方休已经坐进车里了。

    他上车，发现她扭头趴在车窗上。

    在揪墙头垂下来的枯枝。

    “脏手。”历行之抽出湿纸巾，拉她胳膊。

    方休坐正，夺过纸巾，团在手心。

    没有正眼看他。

    历行之出门阵仗大。

    车刚停在商场地库，保镖顷刻围过来。

    方休迈下去的腿又收回，皱着眉，“需要这么多人跟着？”

    历行之伸手扶她，“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人太多，我不去。”

    他环顾一圈，“减两个？”

    “一个也不要。”

    他无奈笑，“小休，听话。”

    方休陷在车椅里，一脸倔强，“不去，我在这儿等你。”

    历行之似乎很满意她使性子的模样，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好。”

    他只带了秘书离开，走出两步，又折返，“小休喜欢什么颜色？”

    方休低着头，随口回答，“紫色。”

    “紫气东来，好意头。”

    他说完，弯腰，上半身探进车里。

    一股药的苦涩，和醇厚松木香侵袭她。

    方休本能躲开。

    “别动。”他按住肩膀。

    历行之瘦，手骨比常人要明显，按在肩膀上有硌磨感。

    方休挪屁股，“历二叔，请自重。”

    耳边传来低笑，温热的体温在她脖子上一掠而过。

    历行之松开她，“我量一下你的尺寸。”

    意识到有歧义，又补充，“项链尺寸，不是别的。”

    方休撩眼皮。

    他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离她太近。

    两人的鼻息交缠，暧昧不明。

    她再次挪屁股，刚动一瞬，对面径直冲来辆商务车。

    速度非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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