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院子里亮着一盏暖黄的小灯，二楼栏杆处又挂了一圈彩灯。

    五颜六色的光线，照着男人的脸，眉目清晰明亮。

    方休望过去，直起身，“你没回家？保镖说看见你开车走了。”

    他抬手，“去给你买了些吃的，看来时间刚好。”

    “我不饿，你先回山水堂吧，耽误你这么久了。”

    “赶我走？”齐昀边说边上楼，堵在她面前，“又计划做什么？”

    方休下意识抬胳膊，他摁住手腕，“别动，忘了伤在右边？”

    “买了什么？”

    她岔话题，齐昀心如明镜，敞开袋子，“燕麦粥，还有一盒佛手酥，味道离山水堂差点，将就吃。”

    方休没辙儿，返回屋里。

    齐昀将粥摆在桌子上，拖来椅子，“过来。”

    她慢吞吞坐下，左手拿勺，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眼角还要偷瞄他。

    齐昀在一旁莫名瞧得好笑，忍住了。

    “齐公子。”方休撂下，“你不回家吗？”

    他笑出声，“憋不住了？小休，你有鬼心思的时候，瞒不住任何人。”

    “我确实有别的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你要偷跑。”齐昀眯眼，“去哪里。”

    方休低头。

    他心口发沉，替她回答，“要去南边。这个时间，你计划怎么去？”

    “开车。”

    “两千多公里，你开车去？”

    “记者乘飞机高铁，一买票当地部门就会发现，想人不知鬼不觉，只能开车。”

    齐昀渐渐不笑了。

    方休态度恳切，“你还记得在夜市上围堵咱俩的流氓吗？幕后的人，是冲我来，他们要趁历文成在省外孤立无援的时候，搞出事情整垮他，齐昀，我必须去。”

    “他是历文成。”齐昀声音清冷，幽幽然，“如果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去也无济于事。”

    “我可以转移视线。”

    他按捺不住火气，怒意汹涌，“你要去当靶子？”

    方休不吭声了，眼角依稀有泪光。

    齐昀扯掉领带，起身，在屋里踱步。

    晚上风大，民宿的窗户没关严，吹开条缝。

    他立在窗边，冷风扑面，好半天不言语。

    扯领带的时候力气大，几粒纽扣落地，这会儿胸膛冻得冷硬。

    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声响。

    方休收拾了粥碗，提好垃圾，看向窗边的背影。

    终是没说话，出门下楼。

    保镖将车开到民宿门口，她弯身坐进去，下一秒，车门被拽开。

    齐昀呼吸微微发急。

    本想放任不管，可在窗户上看见她扶着胳膊，外衣肩膀还敞着口。

    布料颤颤巍巍，在冷风里瑟缩。

    单薄无助。

    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迈下台阶。

    “留一晚。”齐昀目光灼灼，“明早输完液，我陪你去，不然，我立刻告诉所有人。”

    ……

    市总医院，普通病房。

    护士进去换输液瓶，床上的女子突然睁眼，钳住她手腕，“你是谁。”

    女子动作太大，手背的针眼回血。

    隐约看到一片青紫。

    护士轻拍她胳膊安抚，“自己人。”

    说完，摘掉口罩，一瞬又戴好。

    女子双眼布满血丝，“王护士，你是来接我的吗。”

    “晓霜，最后一步你还没完成呢。”

    许晓霜一愣，“什么？”

    王护士眼角泛起笑，“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咱们再说。”

    话音刚落，许晓霜眼皮发沉。

    病房里一切声音越来越远，意识陷入混沌。

    王护士确认没有遗漏什么痕迹，离开病房。

    门口警察随便翻看了她的推车，放行了。

    ……

    翌日早晨七点，阿权刷卡进了历文成房间。

    一进门，宋媛身穿真丝睡衣，在岛台煮咖啡。

    “历总在换衣服。”她笑容清甜，“阿权哥，您稍等一下。”

    阿权颔首，“宋小姐叫我阿权就好。”

    “您要咖啡吗？我多煮一杯。”

    “不用，谢谢。”

    正说着，历文成从卧室出来，边走边整理皮带，“生产部和市场部那三个人到了吗？”

    “到了，没惊动厂里，悄悄送进来的。”

    “安置到哪儿了。”

    “三楼会议室。”

    历文成慢条斯理走到岛台边，端起咖啡杯，“你今天歇着吧。”

    宋媛抬眼，“又歇着？您这么忙，我总歇着，心里过不去。”

    “这么懂事？”他轻笑，“庞太太和庞小姐下午就到，你陪她们四处转转。”

    她抿唇，“我没经验，万一招待不好…”

    “阿权会把她们的喜好发给你，照着做就是了。”

    “好。”

    喝完咖啡，历文成出门。

    阿权亦步亦趋，进入电梯，贴上男人后背，“楼梯间有一个人，拍了视频。”

    “嗯。”

    他欲言又止，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历文成睨过去，声音沉静，“没睡一起。”

    阿权松了口气。

    “怎么？不相信我的人品？”

    “不敢，这不是怕那女人使手段，拉您下水。”

    历文成神色淡淡。

    昨晚回房时有人监视，只好将宋媛留在他那儿。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他借口有工作要处理，在书房待了一宿。

    熬到宋媛睡着才开了门。

    电梯下到三楼，阿权引他去了员工休息室。

    生产部和市场部的人是今天到，但不是现在这个时间。

    休息室里凌乱不堪，阿权提前收拾出来一小块空地。

    历文成岔开腿坐下，戴上耳机，敲击面前的电脑。

    一阵电流声后，是两个女人的交谈声。

    “你亲近得了小历总，也算是你的本事。”是王护士，“即便是拿不下他的心，先拿下他的人也好。”

    “他根本不碰我。”

    “没有男人抵得住活色生香的美女，就算他小历总做得到，不还有捷径呢嘛！”

    “我不想给他下药。”宋媛态度生硬，“这样肮脏的手段，我不要。”

    “你还真以为E先生送你过去是谈恋爱的啊？装什么纯情！”

    一阵沉默过后，王护士放缓语气，“这样吧，我呢，也理解你，你只要在两日后，帮他收一份快递。”

    对话戛然而止。

    历文成神色晦暗。

    宋媛身上的监听，是撞见她和别人打电话时放的。

    历文成那天和她一共两次近距离接触。

    一次放，一次收。

    阿权存好备份，“录音里的两日后，就是今天了。”

    历文成磕出一支烟，吸燃。

    忽然，手机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他免提接起。

    “许晓霜死在医院了！留了遗书，指控你始乱终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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