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商梓打来的。

    男人面容平静，颌骨微动，烟灰顺势掉落，“遗书呢。”

    “不清楚，昨晚后半夜人没了，医院捂下消息，早晨才通知我。”商梓气喘吁吁，“都是你，我就说得在局里安排咱们的人，遗书，尸体，现在都在别人手里，阿成，你太被动了！”

    历文成笑了一声，“商大少爷如今有模有样，都会提点我了。”

    “你正经点儿！那许晓霜说你在住院期间强行要了她，她准备告发你，你就害她没了工作，又去帝豪再次强迫，还把她以买凶的罪名送进局子里，她受不了这份屈辱。那追车的流氓不承认，道路监控找不到，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有理有据。”他捻灭烟头，“还真是滴水不漏。”

    商梓‘砰’一声关上车门，“你还佩服上了？我现在去现场，你最好马上想想对策，给我个思路。”

    手机屏熄了。

    阿权眉骨一跳，“历总。”

    历文成起身，抻平衬衫褶皱，神色自如，“走吧，开会。”

    气场太稳。

    阿权心揪起又沉底，定了定神儿，随他出休息室。

    工厂的那三人，经过上次历文成在山水堂那次问话，供出了采购部的一名姓柴的经理。

    凡是做采购的，胆大心细，圆滑世故。

    入门的时候，功力有五成，日子长了，能到十二成。

    更别说像这种已经在工厂扎了根儿的人，比泥鳅还难抓。

    历文成和历行之调取了故障机器的采购报表，和财务的进行比对，没出现什么问题。

    过了中午，历文成吩咐人取来一年之内工厂所有的报表。

    虽然有总部的团队，这工作量也超出负荷。

    历文成没顾上吃午饭，总部的工程项目还有许多细节要敲定，工厂也不能松懈，他两头忙。

    1点32，周贺年来电。

    阿权闯进会议室打断他。

    历文成借此机会去楼道透气，仰脖松开领带，“世伯。”

    “你和那个护士，怎么回事？”

    “怎么传到您那去了？”

    周贺年冷哼一声，“要不是传到我这儿，你现在都被生吞活剥了！”

    他笑，“不至于。”

    “你心里有数？”

    “嗯。”历文成斜叼着烟，“哪个多嘴的，敢叨扰您？不是给我身边安插眼线了吧。”

    周贺年清了清嗓，“用不用我出手？”

    “不用，您安稳坐着，开大会前少沾染商场是非，我心里有数，您心里也该有数。”

    “嗐！管到我头上了！”

    “不敢。”

    许是听他语气确实轻松，周贺年没再追问。

    挂断之前，他含糊提起，“方家那丫头，跑出市了。”

    历文成身躯一凛，声音也跟着凌厉，“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高速口不认识她坐的那辆车，也是巧了，刚好交管局的有人去巡查，觉得后排脸熟，看了看我下发的资料，才确认了。市外我不好干预，万一你这宝贝姑娘出事儿，我可没招了。”

    “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就是告诉你你能怎么着？追过去找人吗？我看了监控，保镖跟着呢，你别瞎折腾啊，我猜着，她八成是给你惊喜，明儿就见到了。”

    他唇角绷紧，脾气一个劲儿往上顶。

    史无前例挂了周贺年的电话。

    周贺年那边听不到声音，取下手机一看，气得骂历文成大逆不道。

    “自己被人栽赃不着急！为了个女人，胆敢目无尊长！”

    秘书沏好茶，上前安抚，“年轻人都这样，您别跟小孩置气。”

    他连连摇头，叹气，“美人关啊…”

    ……

    历文成面容寒冽，阔步走向电梯间。

    阿权守在会议室门口，看他这幅样子，以为出了什么比许晓霜还大的事儿。

    “历总，您不回会议室了吗？”

    男人狠狠按着电梯按键，“保镖上次什么时候汇报定位的。”

    “十二点，在山水堂，方小姐这几天都在那儿用午饭。”

    “山水堂。”他阴恻恻重复，接着睨过去，“你带的好头。”

    阿权懵然，“我…什么？”

    “离开前，小休怎么样收买的你，现在又怎么样收买了他们。”

    听到这儿，阿权也明白了，赶忙要给领队打电话。

    历文成制止，“没弄清她为了什么，我亲自去找，别惊了她。”

    “您离开，厂里一定会发现的。”

    电梯迟迟不上来。

    这栋楼旧了，一层只有两部电梯。

    历文成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迈大步下楼，“说我不舒服，在房间休息，任何人不能打扰。”

    “是。”

    厂里去市区有大巴车。

    历文成脱了外套，独自从工人宿舍背后的小路翻出去。

    徒步穿过一片红杉林，来到公交站。

    汗珠淌过脸颊，滴在领口，洇出片阴影。

    半小时前的英气清爽，因为一通电话，变样了。

    ……

    方休肩膀上有伤，不吃止疼药，根本睡不好。

    齐昀同她坐在第二排，时刻关注她的状况。

    还好他坚持换了辆大型SUV，路上还算平稳，没颠簸到。

    方休蜷缩在座椅里，微微向他这边倾斜身子，紧闭双眼。

    眉心深深三道纹。

    “小休。”他嘘声唤，“睡着了吗。”

    她轻轻摇头，声音听起来脆弱极了，“太疼，什么时候能喝药？”

    齐昀靠近了一点，“能忍就再忍一下，太频繁不好。”

    “忍不了…”

    “你这么怕疼？”他打趣，“当初为我挡一枪的时候，也像这样耍赖了吗？”

    方休不吭声。

    也许是笑了，细弱得宛如呻吟。

    启程时，他说要去医院重新处理一下。

    方休不愿浪费时间，这会儿，自作自受了。

    齐昀探身，用帕子给她擦汗，刚好摩挲过那道疤。

    “痒。”她缩头，扯到伤口后又哼唧，“太疼了。”

    齐昀实在是没照顾过女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做你会好受些？”

    “讲故事吧。”

    “童话故事？”

    “你的故事。”方休缓缓睁开眼，“你以前的事儿，我还没听你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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