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逐风回来时，堂屋内静得空洞，无人说话，逐风低头报，“抗不到一百板，人已断气。”

    顾师成点头，对老王妃说道，“命人送母妃去观音庙，母妃要为王府这些亡魂诵经两月。”

    老王妃惊诧，却不再反对，她了解眼下顾师成也是在给她警醒，今日能换得观音庙诵经两月，也是念在母子情分上。

    顾师成头已觉得昏沉疼痛，周身一股无力感。原来…处理这些事情这么简单。他斜睨向跪在地上的戚笛笛，沉声道，“都散了吧。”话毕他已被逐风护着离去。

    戚笛笛起身行礼离去，换来的是老王妃轻蔑一眼，她也不在意，似乎老王妃就是只断臂的鹰，不足畏惧。以往她佯装的软弱让她换来的是更多的欺辱，她决心往后不再做个软弱之人。

    门外候着的翠儿搀着她离去，她腰肢板直却还如弱柳扶风一般，自是少了几分委屈感。路经院落时，她停下步子看着几步之遥躺着的崔姑姑，她横在一块木板上，身子在一片血泊中，两手垂落地面。

    她庆幸得意地笑着，这老女人早该死了。

    望着她像狗似的被人活生生打死，她心里痛快极了。

    那躺着的人忽然瞪大双眼看着她挤出一笑就不再动弹了。戚笛笛手一颤心惊问翠儿，“不是说断气了吗？”

    “是说断气了…”

    “你上前看看，确定她真死了！要是没死，剩下还有一百大板等着她。”

    翠儿不敢上前，戚笛笛威迫的眼神令她不敢不做，她一步分作两步走上前，望着崔姑姑瞪大的双目瘆人恐怖，她常听人说，人死后要是不能瞑目必定是走得不安稳的，她上前探出一根手指在崔姑姑鼻子下，毫无鼻息，确实是死了。

    她虽也憎恨崔姑姑，崔姑姑常常苛待她们下人，但是崔姑姑的死令她觉得更多的是害怕，她怕有一日会和崔姑姑一样的下场。她伸手替崔姑姑合上双目，回身看向戚笛笛，她跟着这么一位主子，令她觉得心里惶惶。回到戚笛笛身边后，她低头回道，“崔姑姑已死。”

    “真的？”

    “千真万确。”

    “没有鼻息？”

    “没有。”

    戚笛笛放心笑了起来，老王妃少了这只左臂，便能少折腾她几分，见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她敢肯定老王妃并不是她的对手。

    堂屋内。老王妃握着蒙南公主的手，细语交待着，“今日崔姑姑死的不冤，也算是为了你和成儿能交琴瑟之好。你也算见识了？府里那位侧王妃可不是什么好心眼的人！我能为你们做的已经做了，往后你可要争气，早点为王府开枝散叶。”

    蒙南公主已无其它思绪，只管着点头。

    老王妃吩咐一旁下人端来一碟荷花酥，样式很是精美，她让蒙南公主也吃一块，问道，“你在蒙南的名字是什么？”

    “多兰。”

    “好，往后母妃就称你兰儿。”她自己吃起了糕点油茶，丝毫不受崔姑姑的影响，好像那个人没了就没了一般。

    蒙南公主却觉得难以下咽，更不想再待下去，她借口昨夜折腾过晚觉不够，老王妃听后马上放她走了，听蒙南公主折腾太晚，她是乐得不行，更是盼着早日有个孙子。

    等蒙南公主告辞离去后，老王妃命一旁一个丫鬟留下，年约十八大概，又让其余人退下。

    她让丫鬟跪在面前，左右打量一番，“先前，你姨妈和我说过你，说你长得好，也乖巧。那时…我也没时间细细瞧。如今你姨妈走了？你不恨老身吧？”

    丫鬟丝毫不畏惧，稳着气道，“姨妈今日有这下场也算是为王府而死，算是为老王妃而死，不算冤枉，倒是福分，算是尽了奴才该做的事儿。姨妈活着时便常常叮嘱霖儿，要好好跟着老王妃，为您效力，哪怕是付出生命都可以。往后霖儿愿意继续为王府效力。”

    老王妃笑了笑，点了点头。崔姑姑走后她算是断了个臂膀，眼下找个新的能靠得住的人才更要紧。她对着丫鬟霖儿说道，“霖儿，你姨妈活着时，我是该赏都赏，包括你们一家都受不少好处，在乡里更算得上是有头脸的人。去年你的那位哥哥也是我让安排进刑部做了狱史，听说今年刚娶了个俏娇娘，马上就有儿子了？”

    “感恩老王妃厚爱，才让我们一族能有今日。”

    “这也是你们应得的…往后你只需像崔姑姑一般好好跟着我，少不了这些好东西。你呀，今年才十八，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肯定指着多开枝散叶，往后必定少不了侍妾通房……”

    “霖儿明白，霖儿一定尽心。”霖儿磕着头，一声响过一声，想起顾师成那张令人心痒痒的脸，可望不可及，哪怕他一个眼神，就让她心颤。就算是做通房丫鬟又如何？只要能讨了老王妃欢心，做了通房丫鬟将来再升侍妾，往后日子还能差了去？

    老王妃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敛了笑容，压低声音道，“你姨妈走前可交待你给侧王妃那里按时送养身药？”

    “这事霖儿记着的，这药再下几日就可以的。”

    老王妃问，“可知是什么药？”

    “姨妈没说。”崔姑姑早早便告知是什么了，她和姨妈是一条绳上的，姨妈早就推举她去做王爷通房，可老王妃迟迟不松口。这次下药也好，让侧王妃生不出，那王爷肯定就要着急子嗣的事情，等将来她做了通房上位，一举有了孩子，就该是她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不告诉老王妃也是担心老王妃觉得她知道得太多。

    老王妃放了心，崔姑姑办事还是靠谱的，只是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在这些日子，药你可要安排好，要是没做好事情，人我可随时可以换。”

    “霖儿谨记。盼老王妃早日回府。”

    老王妃给了些银子让霖儿去厚葬她姨妈，叮嘱她对外就说崔姑姑是病死的，霖儿领命离去。

    几刻钟后，有人催着老王妃上路，连侍卫轿子马车都安排好候在府门口。她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她这儿子是一定要让她走的。

    罢了，也就两个月。

    亲儿子还能一直跟母亲置气不成？

    蒙南公主告辞离去时，看着院内躺着的血肉模糊的一人，她胃里翻滚难受，生生干呕起来，整个鼻腔充斥着血腥味，回到她院落里她命人把院子刷洗了好几番，连晚间的饭都没胃口吃了。

    只拉着伊席格哭道，“我想和离，我想回蒙南。”

    伊席格一旁焦急，却无从开口，公主是来和亲的，又怎可能轻易离开？她更不忍心这位小公主受这些委屈。原以为当了王妃也该被敬重的，见今日情形，顾师成并不把她们公主放心上。

    伊席格声音也哑了一些，“公主，回不去了！二皇子早已启程，在回蒙南的路上了。”

    蒙南公主捶着桌子痛哭起来，泪水顺着她的手腕往外渗出来，哭了好久，眼睛都肿得通红，像是想通了，“我知道，回不去的…父皇送我来是为了和亲，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而东莱国，是父皇求得的庇护，只要我在东莱国一日，蒙南便受东莱国庇护一日。只有这样，边境其它国家才不会频频来犯。舍得我一人，也算值了。”

    伊席格仿佛看到她们的公主一瞬长大了，眼泪往回收着，她深吸一口气，握着蒙南公主的手，宽慰道，“公主放心，只要伊席格在一日就会好好保护公主一日。”

    伊席格是她在东莱国最亲的人了，她紧紧抱着伊席格，心里不再害怕。

    顾师成说过的话她也深信，只要她不逾矩，顾师成便能让她安稳度日。作为蒙南的公主，她身上有着更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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