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一百个人，就会有一百个心思。

    谁也不会过多的去关注不相干的人。

    例如，石锦荣。

    从万应楼里出来，石锦荣的脚步急切，又带了一丝慌乱。

    就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一样。

    周围人山人海，外面更是有阳光，可是石锦荣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就像是寒冬腊月只穿了一件单衣，从屋子里出来一样。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直到走了很久很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石锦荣才恢复了一点意识。

    然后慢慢停下了脚步。

    茫然的看着四周。

    她这是在哪儿？

    四周有一些荒凉，她出了城？

    人清醒了过来，心里也泄了一口气儿。

    也不管地上是土还是泥，也不管能不能坐，石锦荣就那么坐在了地上。

    脑子里，又回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那个人，好可怕。

    他就那么站在她对面儿，她想要看他眼睛里有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透。

    然后，就听见他淡淡地说出了一番话。

    她的兄长，因为私自贩卖官盐，已经被抓进了大牢。

    买卖官盐。

    这个罪名实在是不小。

    轻则鞭笞，重则流放，死刑。

    这几乎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人轻飘飘的一句流放，就定了她兄长的罪。

    她的母亲，因为偷盗，也被抓了起来。

    刺字，劳役。

    四个字，也定了她母亲的罪。

    一夕之间，家中除了她，竟都下了大牢，只等等候发落了。

    才不到一天的时间。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的兄长和母亲根本就没有犯罪！

    是的，她确信！

    他们母子二人是什么德行，她太知道了。

    吃喝嫖赌，他兄长可以。但是真的让他干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绝对不敢。

    至于偷盗，她母亲更是不会了。

    所以，一定是陷害！

    在听到那人说完之后，她便想这般说。

    可是在他的眼神下，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就算是陷害，又能如何呢？

    他既然现在敢这样告诉自己，就说明，罪名已定，只等发落了。

    她没有钱，没有门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更何况，她也不想有办法。

    刚才，她并没有看懂。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他的眼神，是一种确信自己不会说的冷漠。他无比确信，自己就是不会说。

    是啊，她不会说出去的。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两个人死！

    没错儿，就是死！

    她本来，也可以是个大家闺秀的，要不是他们母子二人，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本来，也可以衣食无忧的，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她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她本来，可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的，可是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她又怎么会受此屈辱！

    人穷，就会志短。

    人穷，就会万般不顺心。

    人穷，就会无能。无能，就会把怨气都发泄在别人身上。

    所以，在家中，她这个赔钱货，就成了他们母子二人可以随时打骂的对象。

    她恨不得喝他们母子二人的血，吃他们母子二人的肉！

    所以，她为什么要说呢？

    她恨不能他们母子二人不等发落，此刻就死在大牢里！

    这般想着，石锦荣感觉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恶气，好像都抒发了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可是此刻，石锦荣觉得，再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她以后，便是自由自在的一个人了。

    那个人，太过可怕。、

    不是她能肖想的。

    她要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害怕，激动，甚至还有一丝喜悦。

    全都裹挟着石锦荣，让她对慕以南的恐惧，慢慢退散。

    或许就连石锦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害怕，不仅仅来源于慕以南，更加来源于她内心中，那个黑暗的自己。

    总之，就如同慕以南的三言两语，事情，解决了。

    或许三天两天的，人们会议论起石家母子，或许十天半个月的，人们会发出疑问，石家那个闺女呢？

    但是终有一天，人们会慢慢遗忘。

    或者就连路过他们的住所，都不会再提起一句。

    ＊

    过了大概又有十来天左右的时间，又有新的，关于孟九安的消息，传回了京都。

    大胜！

    “说是此次，是孟九安的忽然袭击。”

    “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敌人正酣睡。忽然，星星点点的火光就照亮了半边天。还不得反应，带着火油的箭就射向了敌人的军营，正是起风，一时间火光一片直烧的敌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孟九安边亲自率领部下的精锐铁骑，从山腰上冲下来，冲进了敌人的军营内。慌乱之下，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只得连连颓败。”

    “据说啊，那晚的孟九安格外骁勇，一柄银枪舞的虎虎生威，一下一个人头，一下一个人头，简直就是阎罗再世，战神下凡！”

    “直到天亮，敌人的军营全被烧毁，这场仗，才算打完。”

    “一共歼灭敌人五万主力，生擒敌军一万多人，其中还有一个敌人的军师。”

    “卿卿，孟九安这也太厉害了吧——”

    街上，茶楼里，关于孟九安此仗，已经传成了个整的。

    各个版本的都有。

    好不热闹，好不鼓舞人心。

    林嫣儿将自己听到的，全都综合起来，向方予乐尽数讲完。

    一边眼睛里面冒星星。

    嗯，孟九安，真不愧是她原先最看好的男人！

    “卿卿，卿卿？你听傻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这边林嫣儿还一脸的崇拜呢，一转头，发现方予乐根本没啥反应，一句话也不说。

    不禁奇怪。

    呵呵。

    她该说啥？

    好厉害吗？

    方予乐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为什么，听林嫣儿说孟九安一下一个人头，一下一个人头的时候，她的后脖颈子一阵阵的发凉。

    就好像被什么冰冰凉的东西接触了一样。

    “卿卿，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林嫣儿看着方予乐，点了点她的脑袋瓜子。

    这孩子咋啦？咋一愣一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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