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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前兆

    匡孝辙趴在地上,双手被捆,力不能支。刚才受尽梁民德拳打脚踢,已是筋疲力尽,眼睁睁看着阿克木木一步步向他逼近。

    心知自己如同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匡孝辙的心中不免泛起忐忑之情。北戎军首领阿克木木以人面兽心闻名,俘虏之下场常令人生畏,人彘、剥皮、断舌等刑罚,皆为流言所传。匡孝辙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不畏死亡,惟恐受尽折磨而难忍。

    汗水顺额头滑落,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阿克木木来至他面前,缓缓坐下,将匡孝辙提起,令其端坐于地。

    匡孝辙心中疑云密布,不知其意何为。阿克木木盘坐端正,面露笑意,悠然说道:“初次见面,伟大的慧明将军,匡孝辙,可曾感到意外?”

    匡孝辙皱眉,脸颊依旧汗水涟涟,凝视着阿克木木,沉默无言。

    见匡孝辙未有回应,阿克木木继续笑道:“勿须惊惶。虽然不知你与那位小商人之间的事如何,但他伤势累累,显然做了一番选择。我们是否应当对他给予丰厚的奖赏呢?匡孝辙,你觉得如何?”

    阿克木木的笑意阴森如鬼魅,令匡孝辙心中寒意涌动。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沉声回应:“随你安排。既然已被擒,索性快些了结,免得我多受折磨。”

    “啧啧啧……”阿克木木摇头而笑,继续道:“匡孝辙,你可知你是何等重要人物?你乃内地军的总将军,岂能如此轻易了结?我向来不喜速战速决,喜逐渐折磨,享受人发出的痛苦声。”

    说罢,他阴冷地笑了笑,起身走至铁笼旁,用手抓住铁杆,扭头对匡孝辙问道:“你可知此笼中关押的何物?”

    “……难道不是野兽?”匡孝辙转头瞥他一眼,语带疑惑。

    “岂止野兽?乃是人中之狂人,会吞食人肉。”阿克木木冷冷地道。

    匡孝辙眉头紧锁,满面惊愕:“吞人之狂人?此乃何等怪物?”

    阿克木木面露阴冷之笑,缓缓道:“狂人者,比野兽更为狞恶。他于白昼沉眠,唯在夜晚方显其凶狞之姿。你可见天际晚霞,宛如美丽画卷;然狂人之夜则如地狱景象,他的狂欢非但震撼,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你们意图将我困于此地,任其成为狂人之晚餐乎?”匡孝辙怒目而视,声音如雷霆之怒。

    阿克木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双手拍掌而笑,复又道:“聪慧之人!然,亦有活命之法,若尔愿意弃械投降,或许免此苦难。”

    “门都没有!”匡孝辙怒火中烧,声若洪钟,断然拒绝。他宁愿被这诡异狂人吞噬,也绝不屈服于他们。

    阿克木木放声大笑,摇头而去:“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便待夜晚的盛宴吧,匡孝辙,祝尔好运。”

    梁民德与阿克木木并非对匡孝辙存有特别的兴趣,俘获匡孝辙不过增添进攻之趣。对他们而言,真正之重在那几箱戎芷。自前日揭示真实目的后,阚文清寸步不让,坚守阵地。

    梁民德深知阚文清身上尚有余用,故未对其施以暴力,而是耐心等待。既然阚文清受伤,此时正为他们掠取戎芷的绝佳良机。

    计划已然定下,待匡孝辙处理之后,将控心蛊喂入卢大保之口,试其效果,随后便可正式实施。此乃天时地利人和之时也。

    匡孝辙抬头望向天际,晚霞逐渐褪去,清冷的夜色渐渐降临。他脑中反复回想着刚才之言,努力理清思绪。

    自阚文清将他抬回此地,并受了重伤,显然他与阚文清之间必有过一番争斗。虽然记忆模糊,然体内的酸痛却如影随形。那一刻仿若被操控之提线木偶,任他摆布,难以自控。匡孝辙不明白,是什么暗中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此时身后的狂人,令人恐惧而难以置信。任凭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求生脱困。夜色渐深,危机四伏,匡孝辙唯有聚精会神,图谋应对之策。

    阚文清在夜幕降临时醒来,外面喧哗声此起彼伏,将他从昏睡中唤醒。他揉了揉眼睛,忍受着身上的伤痛,缓缓起身,隐约听到营帐外传来呼救之声。于是,他从床上起身,走至帐前,将帐帘掀开。

    眼前的景象令他愕然。远处,北戎军的旗帜被熊熊火焰吞噬,烈焰映红了夜空,木杆在火光中剧烈摇摆,最终轰然断裂,摔落在地。营帐也被火焰吞没,布料在烈焰中化作灰烬,四处弥漫着浓烟。地面上满是惨不忍睹的景象——断臂残肢散落一地,血迹斑斑,鲜血与泥土混合成一片血色的沼泽,暗红的液体流淌着,染红了周围的一切。北戎军的士兵们四处奔逃,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救命啊!!!救命啊!!!”呼救声撕裂了夜空,混杂着嘶喊与哀嚎,令人心悸。

    阚文清喃喃自语:“这,这是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位身高二十尺(约合六米左右)的巨人。此巨人身形如山岳般威赫,遮天蔽日,其身躯庞大如同古树参天,修长的四肢如巨龙盘踞,笨重而有力。破烂衣物挂满血迹与泥土,几乎遮不住那满是厚实肌肉的壮汉身躯,每一个肌肉都犹如岩石般坚硬。

    他的肤色如黯淡的铅灰,浑身沾染着血污与撕裂的痕迹。凶狠的獠牙突兀地伸出,如锋利的尖刺,齿间还挂着未干的血迹。长发乱蓬蓬地披散下来,如枯藤缠绕,隐约可见几缕残破的发丝在风中飘舞。

    巨人双眼如炽烈的火炬,闪烁着狂乱的光芒,眼瞳深邃且凶狠,似乎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血迹从其嘴角缓缓滑落,暗红的液体在灰色的脸颊上形成血腥的点缀。他的手中紧握着一个晕倒的生还者,那人如无物般悬挂,巨人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让其身体剧烈颤动。

    巨人缓缓转过身来,狞笑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狞厉的表情。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向阚文清,眼中闪烁着凶残与饥渴的火光。犹如恶狼觅食般的目光,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与压抑,令人感到一股无尽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

    阚文清瞬间被吓得面如死灰,愣在原地。

    阚文清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惊愕与疑惑。他咽了口唾沫,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曾经被束缚在铁笼中的卢大保,如今竟然以比以往更为巨大的身躯从阴影中显现出来,令人惊恐。

    卢大保虽远在百步之外,但他后腿肌肉发达,仿若蚂蚱般弹跃迅猛,瞬息间便逼近阚文清。阚文清全身僵硬,眼睁睁地望着这巨兽般的身影,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等待不可避免的死神降临。

    然而,卢大保在阚文清面前突然停下。阚文清惊惶地睁开眼睛,抬头望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他尽力平复内心的颤栗,吞咽了几次口水,艰难地开口问道:“卢大保,汝竟能脱笼而出?何故如此?吾曾言必救汝,汝何不信吾之言?”

    卢大保仅用一声咆哮回应,声音震耳欲聋,阚文清被吓得身体颤抖。卢大保抬起手中晕厥之人,阚文清瞪大了眼睛,赫然发现那人竟是匡孝辙!这令人震惊的发现使他心中恐惧加剧——难道卢大保认为他与梁民德等人同流合污?梁民德他们究竟对匡孝辙施了何种手段,使卢大保变得如此狂暴不安?

    卢大保咬牙怒吼,随即一掌将阚文清拍飞,阚文清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击出营帐,跌落在地。卢大保随即捡起地上捆绑在一起的戎芷,奔向外界,身影在火光与烟雾中渐行渐远,消失在夜幕中。

    阚文清趴在地上,口中再次溢出鲜血。今日的灾难接连不断,已是第二次受重创。他的生命如同燃尽的灯火,逐渐黯淡下去。阚文清心中浮现疑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卢大保为何变成如此失去理智的狂人?他尚未甘心如此无声无息地离世,恨不得将真相揭示,但无奈命运早已逼近绝境。

    阚文清闭上眼睛,心跳渐渐微弱,身体的温度也逐步消退。

    一时辰前——

    夜幕漆黑,星辰隐匿无踪,苍穹低垂,乌云压顶,似欲吞噬大地,阴沉难测。

    北戎军营内,火光照彻,空地之上,梁民德、阿克木木与黄承锡等人立于黑色营帐外,目光皆聚焦于远处地上伏首的匡孝辙与那铁笼旁里的怪物。

    “阿克木木,汝知吾为何将匡孝辙置于铁笼之畔否?”梁民德笑问阿克木木。

    “为何?难道不为观狂人啖人耶?”

    “哈哈哈,确如此矣,然更有趣者在此笼中狂人与匡孝辙乃上下属也,恰似吾与黄承锡之关系。”梁民德笑拍阿克木木之背。

    “当真乎?!”阿克木木闻言方悟梁民德之深意,亦露狡黠之笑,摇首叹道:“哇,民德兄,汝真狠人也。”

    咚!咚!咚!!

    卢大保苏醒矣!众人被声响所引,屏息注目。

    匡孝辙被震撼于突如其来的巨响,惊恐地四下张望,心中隐隐感到一阵不安。他的锁链在猛烈的冲击下剧烈摇晃,铁链的摩擦声刺耳如雷。匡孝辙挣扎着,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双臂之上,试图拉扯开束缚他的铁链。每一次用力,他都能感到铁链在脚腕上的压迫,仿佛要将他的骨头绞断。虽汗流浃背,脸色苍白,但他毫不气馁,咬紧牙关,奋力挣扎。

    卢大保目中所见,皆红黄交织(如同热像图般)。其缓步至铁笼前,见一人坐于旁,遂停步,细察此背向之人。

    似乎熟识……

    突尔猛然冲击铁笼,锋利尖爪探出,怒吼向前!

    匡孝辙见势不妙,急遽起身避让,然铁链短促,使其跌倒。转身回望,见那尖爪大掌直扑己身!

    “该死!”匡孝辙绝望大喊。

    卢大保将其锁链扯断,揪入铁笼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汝观匡孝辙之狼狈逃遁,真是惨矣……啊啊,被擒入笼中!如此迅速,莫非已遭吞噬?”阿克木木目不转睛地注视一切。

    匡孝辙被擒入笼后,内中狂人顿然无声。营外众人皆以为其正在享用猎物。

    然则……

    匡孝辙被抓那一瞬,已然心存死志,紧闭双目,然久无动静,方始缓缓睁眼,然内中漆黑,只见一双血红之眸紧盯己身,令其胆战心惊。

    卢大保凭声识人,顿时愕然。

    孝辙君……孝辙君?!何故如此……梁民德等恶徒,竟对汝下此毒手?!

    匡孝辙眉头紧蹙,明显感知眼前狂人之手正颤抖不已,握力渐增,其呼吸亦愈急促。

    此刻,他是欲将我吞噬乎?!

    忽闻一声狂嗥,伴随更加愤怒的撞击声,令梁民德等人骤然变色。

    “怎,怎么回事?!”阿克木木惊恐问道。

    “哈哈,看来,笼中之狂人已然认清所要吞噬之人乃何许也。”梁民德得意笑道。

    “不会出事吧?”阿克木木心有忧虑。

    “无妨,此铁笼坚固无比,自来路而至,他岂曾破笼而出乎?”

    匡孝辙被其狂人之手牢牢掌控,身不由己,在剧烈的摇晃中,仿若置身于风暴之中,眼前一片晕眩,天地仿佛倒转。他的脑海渐渐失去了清晰的思绪,意识如同被吞噬,顿觉一阵强烈的无力感。终是难以承受这般折磨,他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厥。

    然而,就在匡孝辙意识沉入黑暗之际,体内某股深藏的黑暗力量如毒蛇般苏醒,悄然侵占着他的身躯。先前被压抑的邪恶力量,如今在他昏厥时趁虚而入,迅速掌控了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匡孝辙的身体微微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在蠢动,眼角微微抽动,眉宇间显现出一丝异样的冷厉。

    卢大保,仍然一心只为将匡孝辙救出困境,他的理智早已被狂乱的情感所淹没,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救出自己的朋友。他不曾察觉到匡孝辙的异变,只顾着继续以狂暴之力撞击铁笼,强大的力量使得铁笼四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每一击,都带着卢大保的怒火与焦急,铁笼仿佛即将被他的愤怒撕裂。而他尚未意识到,匡孝辙体内那股邪恶的力量,正逐渐将他昔日的朋友变得陌生而危险……

    “住手!!”

    卢大保被此低沉一声喝止,立时停下,双眸紧盯手中之人,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此声……竟如此陌生!

    卢大保双目所见,早已不能分辨匡孝辙的容貌,眼前的一切在他眼中皆为模糊的影像,唯有声音,成为他辨别外界的唯一线索。

    此刻,匡孝辙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他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卢大保,片刻后,竟轻轻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悠悠道:“真的假的?狂人?!哇……两百年了,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这一声轻语,带着一股久违的阴冷气息,仿佛从远古的深渊中传来,令人不寒而栗。卢大保的心神骤然一震,意识中本能的疑惑与恐惧开始涌现。然而,就在他尚未明了这一切之时,一股强大的黑暗力量,如同无形的恶毒烟雾,悄然侵入了他的意识。

    那黑色雾体来势汹汹,充斥着无穷的邪恶与力量,迅速渗透进卢大保的精神领域。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下,卢大保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随着黑雾的蔓延,他的内心深处逐渐被恐惧与迷茫所取代。

    起初,卢大保仍试图抵抗,然而,那黑色雾体过于强大,仿佛有着不可抗拒的吞噬之力,将他的意识如漩涡般卷入深处。卢大保的理智被层层包裹,昔日的记忆与情感在黑雾的侵蚀下渐渐模糊。最终,他的意志彻底被黑暗吞噬,成为一具任人操控的傀儡。

    卢大保的身体猛然僵直,他原本清澈的双眼在黑雾的侵袭下,逐渐染上了一层晦暗的光泽,透出冰冷而无情的寒意。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迟缓,身躯中原本属于他自己的意志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那股邪恶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翻滚激荡。

    铁笼自方才那声狂啸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梁民德心中微觉不安,警惕之意油然而生。他欲上前查探,却被阿克木木拦住,后者摇了摇头,示意旁边一名士兵先行探查。

    那士兵迫于无奈,战战兢兢地朝铁笼靠近。然而,未及几步,突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士兵猝不及防,被强烈的冲击波猛然掀飞,抛至远处!

    轰!!!!

    铁笼炸裂的气流犹如惊涛骇浪,狂暴地向四周涌动,铁屑夹杂其中,犹如利箭一般,激射四方。树木被斩断,血肉被穿透,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反应不及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血流成河。黄承锡迅速护住梁民德,两人趴伏于地,阿克木木亦匍匐在地,双手紧紧抱头。

    爆炸过后,整个营地一片狼藉,血肉横飞,铁笼的残骸在烟雾中冒着浓烟,里头的情景难以窥见。

    梁民德踉跄起身,满脸惊恐,身躯颤抖不止,他望向前方,眼中尽是惊骇,嘴唇微微颤动,对黄承锡与阿克木木说道:“快……快逃!”

    “……就这般弃之不顾?”阿克木木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话语中带着颤抖。

    “别废话!若不想命丧于此,就快跑!”梁民德一声怒吼,随即转身朝山南狂奔而去。

    浓烟渐散,一道高大如巨人的身影缓缓从铁笼的残骸中显现出来,较之先前,体型竟然暴涨了数倍!那巨人肩上,依稀站立着一人。

    此时的卢大保,早已非昔日之卢大保;匡孝辙亦非昔日之匡孝辙。

    匡孝辙瞳孔扩散,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已非人类。他扫视四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敞开双臂,仰天大笑,声如洪钟:“久违了,世间!我又回来了,这一次,我将再度征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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