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二姑娘身上不爽利，便请她歇着吧，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就是要凑两桌叶子牌也尽够了，何苦非要折腾二姑娘跑一趟呢，”姜老夫人跟沈氏并排坐在上首，浑不在意地朝二太太笑道。

    二太太打发来回话的丫环出去，对姜老夫人欠身道：“世伯母怜惜，是我们家姑娘失礼了，我代她向您陪不是。”

    崔珍低着头撇了撇嘴，她可听丫环们说了，选簪子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起不来床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病症。

    别是怕姜采薇会拉着她追问起当日为何会被禁足，因而不敢出来了吧？

    崔珍不想如了崔琬的意，有心起身说她亲自去请崔琬，被二太太一眼瞪过去，就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收声坐回了凳子。

    姜采薇倒是真心想去关切看望崔琬，但是又想起了祖母这几日对自己的叮嘱，也险险将话憋了回去。

    她可是好说歹说，才让祖母答允，带着她一同来靖阳侯府做客的，如今还没弄清楚崔二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再贸然出口，惹了祸事，祖母肯定是再也不会带她来崔府了，那她也就再没有机会去看皇上御赐的棋具了。

    “是我们贸然打搅才是，”姜老夫人摆摆手，朝沈老夫人指着下首难得老实坐着的姜采薇道，“都是我家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蠢丫头——”

    “听说府上四姑娘，得了皇上御赐的棋具，天天地缠着我，央着我带她来开眼界，我就说她，你这么个毛手毛脚的性子，那等金贵的东西，也是你配瞧的？可她非说已然跟四姑娘约好了，我只好将她带过来丢丑了。”

    沈老夫人也回笑说：“什么丢丑不丢丑的，我瞧着你家薇姐儿活泼爽利，是个好孩子，她们几个姐儿既然相处的好，也是她们的缘分呢。”

    说着，她便命崔瑜：“既是约好了，便带着姜姑娘去你屋子里玩儿吧，不可怠慢了她。”

    “是，”崔瑜起身，朝上首的两位老夫人礼过，姜采薇已然等的心急，忙不迭跟着站起身来，随着崔瑜出去了。

    崔珍担心堂妹吃亏，赶紧跟着行了一礼，也追上了她们的脚步。

    倒是二太太和蒋氏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正巧府里的管事妈妈有着急的要紧事回禀，韦氏又看出两位老夫人有话要说，便借口要蒋氏帮忙，拉着她一起退了出去。

    沈氏挥手屏退了丫环们，朝姜老夫人道：“到底是怎么了？如今总可以说了吧。”

    “你也瞧出来了？”姜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沈老夫人摇头失笑，“你不是都写在脸上了吗？若不是我那孙媳妇寡居多年，甚少与外客相交，只怕这会子，连她都能看得出来，你今日是揣着心事来的。”

    姜老夫人嗔她一眼，半晌自己先泄了气，垂头道：“你觉得我这薇姐儿怎么样？”

    “方才不是都说过了吗，”沈氏老神在在地端盏饮了口茶。

    “你就糊弄我吧，”姜老夫人自嘲道，“真是，你说咱们两个也不算是糊涂人，怎么事情一到了自己身上，便容易犯糊涂呢，先前你纵着卫氏我劝过，我宠着薇姐儿你也劝过，咱们怎么就都没能听进去对方说的话呢。”

    这次连沈氏也叹了口气，摇头道：“都已经是这样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静下心来，好生想想怎么补救的好。”

    可就怕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能来得及补救的。

    姜老夫人揉着额角，将姜采薇在行宫里办的事情给说了。

    她看沈老夫人面露怔然，不由愁道：“连你都惊着了吧？我是真没想到，这丫头的胆子竟然能大到这种地步，当日御前当值的，还有太后娘娘宫里伺候的，就连你家孝惠娘娘，只怕都知道这事儿了，若不是后来又出了流民的事情，娘娘一时腾不出功夫来跟她计较，我都不知道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沈老夫人开解道：“娘娘是什么性子，你我大概也了解一些，她既然已经处置过了，之后又肯带着薇姐儿一同微服私访，想是这事儿在娘娘那里已然揭过去了，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你费心看着些，也就是了。”

    姜老夫人却摇了摇头。

    “你当我只是担心娘娘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会秋后算账呢？娘娘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会将个黄毛丫头记在心里这么久？我最担心的是，我那丫头她、她……”

    姜老夫人揉着额角起身走了两圈，才坐回椅子上，将姜采薇跟自己坦言，她爱慕圣上的话说了，接着愁眉苦脸道：“他们行宫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那丫头，已经都憋不住全跟我说了。”

    “你们家瑜姐儿的品性能耐，我大概也知道了，你说，你放着瑜姐儿这么一个通透聪敏的孙女都不敢往宫里送，我怎么敢放任薇姐儿往那里头钻呢？”

    “且不说先帝爷后宫里陶庶人闹出来的事情，就是太祖爷的后宫——”

    姜老夫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不用她说，沈氏自然也是清楚的很。

    即便有孝穆皇后那样德冠后宫，又得太祖皇爷敬重的发妻坐镇，太祖朝的后宫也不知道冒出了多少阴私之事。

    最后连累孝穆皇后沉疴缠身，中年而亡，皇子们后来又爆发了夺嫡之乱，前朝后宫，不知道又白白折损了多少无辜性命。

    姜老夫人一阵唉声叹气，“你说薇姐儿对什么人动心不好？她偏偏要对……如今她已然是得罪了太后娘娘，最后若真的是她被选进宫去，如她这么一个莽莽撞撞，又不得太后喜欢的后妃，可怎么办才好呢。”

    沈氏放下茶盏道：“所以你便松口带了她来寻瑜姐儿，想着，或许能借着瑜姐儿，潜移默化，让薇姐儿不再一门心思想进宫。”

    “即便瑜姐儿做不到，可凭瑜姐儿的资质，你觉得她入选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想让她们趁着尚未入宫，处些姐妹情意出来，好让瑜姐儿日后在宫里多照看着薇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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