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腊梅被崔琬的话吓了一跳，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石青色夹棉束腰比甲，再看看崔琬身上那件虽然有些褪色，但仍然能看得出是名贵料子的月华锦宽袖长袄，实在是猜不透崔琬的意图。

    她试探着道：“姑娘快别开玩笑了，奴婢一个做丫头的，哪里能配穿姑娘的衣裳呢，再说了，姑娘您堂堂侯府千金，穿使唤丫头的衣裳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崔琬的脸色阴沉的骇人，“这府里头，还有人拿我当正经的千金吗？”

    “大堂姐聘给了先太子，四丫头眼瞅着也要进宫了，连崔珍那个处处都不及我的蠢丫头，都要被她娘塞进文信侯府去做诰命夫人了，偏我一个庶出的没人疼。”

    她愈说愈是生气，红着眼眶哼声道：“他们一个个的倒真是好算计，都是一样出身的姐妹，难不成只我一个是不配嫁进显贵之家的？日后一朝出了阁，要叫我见了这些姐姐妹妹们便纳头就拜？哼，想的倒美，我用功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给她们做陪衬的！”

    腊梅听的提心吊胆，姑娘的意思，莫不是要溜出府，自己给自己寻亲事？

    可谁家太太敢应这种婚事呀？再说了，这种事情，若是让老夫人和老爷太太他们知道了，腊梅头一个就得被拖出去打死。

    “姑娘……”腊梅惴惴不安地看向崔琬，心里直祈祷，盼着姑娘别是彻底没了理智，“您要换奴婢的衣裳做什么去呀？”

    崔琬冷冷看了她一眼，“摆出这副要死的样子做什么？存心想给我添晦气不成？让你跟我换衣裳，你赶紧过来换便是了！”

    “姑娘您到底要做什么呀？”腊梅死死拽着领口急道。

    “您可千万别犯糊涂，您骨子里流的可是崔家的血，从小跟另外几位姑娘那都是一样的吃用长大的，老夫人他们怎么会故意在婚事上糟践您呢，这不是打侯府的脸吗，您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呀！”

    崔琬当即冷哼道：“他们怎么没有糟践我？我比那几个丫头差在哪里了？”

    “府里几个姐妹不是嫁入宗室，便是要说给开国勋爵府邸，我那没胸襟的嫡母，如今只顾着把她那亲生的蠢丫头往文信侯府里塞，她怎么便不想着为了我去与昭平侯府的桓太夫人走动呢？只我一个说不上这等亲事，难道这还不算是糟践我？！”

    “这……”腊梅琢磨着说辞，小心劝道，“兴许太太只是偶然跟文信侯府谈起了此事呢，等三姑娘的亲事定妥了，太太自然是会专心为姑娘您相看的。”

    崔琬连连冷笑，“好啊，往日里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明明是我的贴身丫环，心竟然是挨着太太长的，还敢开口劝我等？我倒要问问你，太太凭什么要我等三丫头？我分明才是做姐姐的，她为什么不先替我操持？凭什么把我排到三丫头的后面！”

    崔琬深吸一口气，恨恨地坐回圈椅上。

    虽然文信侯府现如今的权势地位跟昭平侯府没得比，但是好歹也都是太祖朝受封的开国侯爵，家底还是丰厚的。

    若是裴家人瞎了眼，看不上她，文信侯府她也不是不能屈就，可要是由着崔珍跟卲家谈成了亲事，她岂不是失去了一条退路。

    腊梅捂着衣领被崔琬唬得直叩头表忠心，又说了好些请姑娘千万不要冲动的话。

    崔琬欣赏着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头终于好受了些。

    她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润喉，才大发慈悲地叫腊梅起来。

    “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三丫头，怎么会生出那种蠢主意，叫你跟我换衣裳，不过是要去寻我们家的‘好亲家’叙叙旧罢了。”

    腊梅“啊？”了一声，好歹放了些心，又悄声问：“姑娘是想寻叶姨娘的家人？可是他们不是都被太太送回韦家了吗，怕是会惊动韦侯夫人吧？”

    “呸！”崔琬淬了一声道：“好你个死丫头，成心寻我的晦气是不是？几个奴婢也配劳动我登门去看？别攥着你那衣领子了，谁真稀罕似的——”

    “若不是你无能，这么些日子都进不去松云居，我用得着讨你这身破衣裳，亲自去登卫家的门吗？”

    “姑娘是要去寻卫家舅太太？！”腊梅惊的险些呼出声来，被崔琬狠狠瞪了一眼，硬生生地憋回已然到了嘴边的话。

    这个结果，好歹较二姑娘自己出府去寻亲事，又或者是去韦侯府寻叶家人好的多了。

    腊梅生怕再推脱下来，会真的让二姑娘一怒之下做出连累她性命的事情，终于松手跟崔琬换了衣裳过来。

    崔琬卸了钗环，重新挽了个双丫髻，又将掩面的面纱塞到袖子里，吩咐道：“我出去之后，你便躺倒床上把床幔放下来，若有什么人来，便叫外头侍奉的回话说，二姑娘身子不舒坦，晌午歇下了，还没起呢。”

    说完，她便低着头走出了松云居，拿着腰牌，借着给二姑娘出府买书的由头，走出了角门。

    崔琬不敢用府里的车马，戴上面纱走出松溪巷，雇了牛车爬上去，又跟驾车的人报了卫家宅子所在小巷的名字。

    牛车晃晃悠悠地往卫府走着，路过的街巷越来越嘈杂纷乱，车厢里还弥漫着一股不甚好闻的怪味儿。

    崔琬捂着鼻子，强忍着胃里的翻滚，心里直骂卫家潦倒，又嫌弃大太太蠢笨不堪用。

    腊梅进不去松云居，固然是腊梅无能。

    可那松云居里的人，竟然也分毫没有想法子自救的举动。

    显然是她那蠢笨的大伯母一心指望着她宫里的好女儿呢，可是崔琬看的明白，若是崔瑛真的有心管大太太的闲事，那去行宫之前，就会召大太太进宫叙话了，万不会撇下大太太，只招崔瑜这个堂妹到宫里说话。

    更何况，如今圣驾都回京几日了，也没见崔瑛有寻大太太进宫的意思，甚至连个回府看望她的人都没有派过。

    为了自己的前途，崔琬只能冒险出府，亲自帮大太太一把了。

    总之，不能任由老虔婆关着那蠢妇，让韦氏跟她那两个好妹妹过得那样舒坦！

    她就不信，松云居那蠢妇一朝被放出来，能眼睁睁地看着崔珍嫁到文信侯府做世子夫人，能由着崔瑜和崔珍姐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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