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素心张了张口，有心要劝，她想说，夫妻和母子到底是不同的。

    太后娘娘和当今皇上，何至于此啊？

    可是太后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六弟他是贪财好色，是不成器，父亲母亲过身之后，是我这个长姐，没能教好他，可是他贪的钱财，却没有一金一银是会要了人命的银子，但那群想借着攻讦裴家，给皇帝递投名状的人呢？”

    太后冷笑连连。

    “昭哥儿在前线拼死斩敌，才有了他们一方安稳，这群人却为了自己的官途，赶在上元节，在京师的桥梁上动手脚，他们是生怕死的人不够多，不能叫他们施展本事，朝着我裴家人发难啊，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之徒，都敢大言不惭，以国朝忠臣自居，还想让我将朝政大权拱手相让？简直是痴心妄想！”

    “怪我日前轻纵了他们，竟叫他们愈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太后指着案头的那叠奏折道，“你去，将这些奏章上署了名的人全部誊下来——”

    “都是混迹朝堂半辈子的人了，如今连草菅人命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他们自己的屁股又能有多干净呢？想要踩着我裴家的人升官，那我便让他们看清楚，得罪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她一字一句道：“这辈子，只要我活一日，便一日不会将我的生死，将裴家人的生死，再次交到旁人的手上。”

    六部、五寺、都察院，三十余名官员以贪墨、结党等罪名被押至午门廷杖的消息传到府里时，二太太刚刚拟好了世子册封筵席的宾客名单。

    “母亲，”二老爷觑着老夫人的脸色问，“既然朝堂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如这筵席还是暂且不办了吧？”

    老夫人点头道：“总归是名位已定，这个档口，确然还是低调些的好，只是你媳妇为了这筵席的事情忙前忙后，很是费了番心力，你要记得她的好，多体贴她才是。”

    “娘疼我，可这都是媳妇的分内之事，纵然再厚的脸皮，也不敢跟您讨赏了！”二太太扬眉笑着，浑然是副未将此事放在眼里，反而为老夫人对自己的关怀骄傲自矜的模样。

    二老爷看看上首的母亲，又看看身边的妻子，讪讪笑道：“儿子听母亲的，定然将太太的辛苦记在心里。”

    二太太却只是神色淡淡地朝他颔首示意。

    午门廷杖的风波，丝毫没有影响到靖阳侯府的公子姑娘们，二公子从国子监进学回来，也不过是向弟弟妹妹们略提了几句，大家便忙里偷闲地投入到了安济院的筹备事宜里。

    虽说上元节时京里出了事情，但桥塌之事，却没有影响到府里的家塾循例在节后开课。

    兄妹几个只能在做完每日的功课后，才能凑在一起商讨此事。

    好在修葺宅院、采买日常用品之类的具体事项，自有家里的小厮婆子们去做，用不着他们事无巨细地操持，只需要掌控开支，统管各处进度便可以了。

    因而安济院的筹办，并没有因为兄妹几人忙于课业而耽误，即将要正式挂牌开门了。

    秋杏做完了小月，被玉书引着去见崔瑜。

    崔瑜已经从药铺掌柜那里知道了她恢复的不错，这时看她脸色红润，精神也较先前好了很多，终于彻底放了心。

    “先前问你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如今可想好了吗？食肆、酒铺、成衣铺子，又或者是旁的中意的地方，不拘你想学什么手艺，都可以说出来的。”

    秋杏却摇了摇头道：“我在铺子里养身子时，听街上来往的人说，姑娘府上正在筹备专门收留孤苦女子的安济院，我想斗胆问问姑娘，我能去那安济院里做活吗？”

    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崔瑜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秋杏眼睛又亮了几分，当即道：“请姑娘放心，打扫卫生、生火做饭……”

    她说着便又想起了那日崔瑜请他们同吃的那桌膳食，一时又有些赧然，声音都低了下去，“虽然及不上姑娘吃的那些精致可口，但家常的饭菜我都能做的，我……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她语气稍显不安，生怕面前的人会嫌弃她没用。

    崔瑜却笑着道：“那这方面，你却要较我强上许多了，既然你想去安济院帮工，那有些话我需得提前交代给你知道——”

    “请姑娘吩咐，”秋杏赶紧起身，学着玉书的模样行了个礼。

    “不是什么吩咐，”崔瑜温声请她免礼。

    “先前我们在府里商量安济院的开支从何处支取，祖母说，除了各府太太奶奶们的善款，府里还可以专门划几处铺子出来，往后的营利，专管着供养安济院里收容的夫人和姑娘们。”

    “可我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相较划府里现有的铺子出来供养安济院，倒不如延请正经行当的师傅，让安济院里的人按着自己的喜好和需要去学手艺，等大家学成了，便以安济院的名义另开新的铺子，由安济院里的人自己经营，自然了，有了营利，也会全部属于安济院。”

    如此一来，虽然安济院里的人，会较完全由府里供养辛苦些，但相应的，也不会彻底仰人鼻息，只能靠着旁人的善心和施舍过活。

    假使日后府里发生了变故，又或者是哪代当家作主的人，不想继续为安济院花费银子了，这个安济院也能一直开办下去。

    即便是做最坏的打算，有朝一日，这个安济院真的到了开不下去的地步了，那这些被收容的女子，也算是有了能够傍身的本事，不至于饿死街头。

    秋杏虽然想不到这些，但她明白崔瑜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而且，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有经营铺子的机会。

    她立时道：“多谢姑娘肯为我们费心，您放心，我虽然没念过书，但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不会叫苦叫累，糟蹋了您的苦心的！”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在安济院里帮工，崔瑜索性便留她暂时在府里歇下，第二日带着她跟着太太们一起去安济院。

    几家交好的太太奶奶们今日都带着自家姑娘来捧场了。

    二太太正陪着定国公府和文信侯府的人说话，三太太也周旋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太太们之间。

    迎客的婆子们匆匆来禀说：“昭平侯府的桓太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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