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愣了一下，赶紧跟身边的太太们致歉，道了声失陪，便带着几位姑娘们一起迎了出去。

    “桓太夫人怎么也亲自来了，真是蓬荜生辉，”二太太笑着过去挽住她。

    姑娘们都上前见礼，崔琬更是迫不及待地走到另一边扶住了桓氏。

    桓太夫人虽然视物不清，但通身的穿戴都是平整得体的。

    经崔琬一扶，她转过头去认真分辨了一会儿，便客气地道了声“有劳”，接着语气温和地朝韦氏道：“多年不出府了，今日起兴来凑个热闹，本想跟着添份福德的，却反而要劳烦太太出来接我，真是添麻烦了。”

    “太夫人哪儿的话，”二太太利落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肯来，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小时候大家也是三不五时地聚在一起吃茶赏花的，如今您赏光来了，不知道里头多少人要为了咱们能再次坐下来叙旧谢我呢！”

    二太太一路挽着桓太夫人到正堂说话，屋里的太太奶奶们果真都是欢喜的很。

    趁着太太们说话的工夫，崔琬抢着接过丫环奉上来的茶，亲自给桓太夫人呈了上去。

    裴昭的乳母程妈妈今日也是陪着桓太夫人来的，她赶紧接过崔琬手里的茶盏道：“不敢劳烦崔二姑娘，奴婢伺候着太太便是了。”

    二太太也转脸看向崔琬，她唇角虽然还是翘着的，眼神里却不见丝毫笑意，“二姐儿不是跟你父亲说，想亲自教那些女孩子们绣花吗？今儿正巧有机会，你这便去吧，不用拘在这里了。”

    周围的几位太太都纷纷夸赞起了崔家姑娘们的善心。

    崔琬抿了抿唇，只好低着头出去了。

    崔珍和崔瑜也回到旁边的屋子里，陪着各府的姑娘们说话，正说的起兴，二太太身边的喜鹊走进来行礼道：“四姑娘，我们太太请您过去说话呢。”

    崔瑜向几位姑娘道了声失陪，跟着喜鹊往外走，出了门，喜鹊才悄声道：“是太太们问起了教安济院的女孩子们学手艺是谁的点子，太太如实说了，大家都夸四姑娘您的主意好，就请您过去叙几句话，四姑娘不用担心。”

    崔瑜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走进了太太们所在的堂屋里。

    “过去我便说你们家四姑娘生的玉雪可爱，又聪明伶俐，再讨人喜欢没有了，偏你们爱护的紧，愣是回了京，也没怎么叫我们见着，如今被我捉住，藏不了了吧？”

    一位穿着大红织金缠枝石榴花宽袖绸袄的太太站起身，拉着崔瑜笑道：“这么一看，还是你们家会养姑娘，一个个的都是这样德才兼备的，四姑娘竟然又较小时候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几位太太奶奶都跟着附和了起来。

    难得的是，连笑容斯文清雅，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各府太太们叙话的桓太夫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温柔地转身对二太太道：“方才听大家伙说，这安济院还按着师傅们传授的本事不同，划分了不同的课舍，我心里好奇，不知道能否烦请四姑娘带着我在各处略走一走？”

    二太太稍稍一滞，点头道：“太夫人抬爱，自然是可以的。”

    桓太夫人便站起身，满目和气地对崔瑜道：“有劳四姑娘了。”

    “太夫人客气了，”崔瑜赶紧行礼，跟程妈妈一左一右扶着太夫人往外走。

    安济院按着识字、算术、女红、庖厨等技艺，共划分了七个课舍。

    今日安济院刚刚挂牌，收容的女子数量不算太多，几位请来授课的师傅也没有正式开课，正在跟学生们互相熟悉着。

    崔瑜一边扶着桓太夫人走，一边向她介绍各处课舍。

    桓氏认真听着，时不时地含笑颔首，夸赞崔瑜几句。

    她虽然看不清楚，但凭借这些课舍里传出的声音，也能猜得到，这些被收容的女子，既有牙牙学语的稚儿，也有饱经沧桑的妇人，要将这么多阅历、习性各不相同的可怜女子照料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之前我随先夫驻守边疆时，也曾起过这样的念头，跟几位夫人一起，搭了善堂，收容那些因着战乱流离失所的人，可惜我们想出来的主意，远没有崔四姑娘的周全，后来先夫亡故……”桓太夫人的神情里带着缅怀和伤感。

    “我扶着他的灵柩回到了京师，慢慢的，便跟昔年那些交好的夫人们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那善堂还在不在，善堂里的人，如今又怎么样了。”

    “太夫人心慈，”崔瑜目光诚挚地看向桓氏。

    她也随父母在边疆生活了六年，炮火连天的边陲之地，即便是官家的太太小姐们，也不能如京师里的一样，终日养尊处优，诗画自娱。

    抚恤阵亡将士，安抚边地流民，桩桩件件都是很耗费心血的。

    因而不是桓太夫人她们想的不够周全，而是这些边将夫人的心里，需要装着的要紧之事太多，自然不能像崔瑜如今这般，专心去琢磨一件事情。

    桓太夫人侧身细细地将面前不骄不躁，耀如春华的姑娘看着。

    初次相见时，桓氏只觉得她仙姿玉貌，气质如兰，今日相谈，她才发觉，若非要将这位崔四姑娘的容貌和品性分开来看，那崔瑜这副冠绝京师的倾城貌，与她的蕙质兰心相较，竟然也是要退居一射之地的。

    难怪昭哥儿会那样钦慕她。

    “方才听太太们讲，靖阳侯府这辈的女孩子们从玉，四姑娘单名是个瑜字，我能唤你瑜姐儿吗？”

    崔瑜自然应是。

    “瑜姐儿回京，已经将近四个月了吧，西北战事关乎国祚，只是苦了你，要与父母两地分别，好在——”桓太夫人目光柔和道。

    “太后娘娘与我说，你父亲和昭哥儿已然驱贼寇于关外，想是不久之后，大军便可以凯旋了，到时崔大人回京述职，瑜姐儿也能与父母兄长团聚了。”

    自月初首战告捷之后，这还是崔瑜第一次听到前线的战报。

    欣喜之余，她认认真真地向桓氏道谢。

    “不用这样多礼，”桓太夫人将她扶起来，温声道，“我也是武将家的女眷，旁人看到的是将军们战功赫赫的荣耀，可他们背后的家人，心里的担忧和挂念，我再明白不过了，瑜姐儿若是真要谢我——”

    她笑着道：“昭哥儿常与我说，崔大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乃是他心里最崇敬的将帅之才，等大军凯旋之后，我想要设宴请此战将士同乐，到时候，还请瑜姐儿替我邀令尊令堂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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