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恂允准之际，与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一起眼前一黑的，还有方才还在撺掇贺恂尽快定下崔瑜罪名的冯姝月。

    “皇上……”冯姝月惴惴不安的唤了一声。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臣妾觉得，或许，这换参之事，便是一场误会呢，兴许便是尚食局的司膳一时看走了眼，这才连累左都御史大人受了这场无妄之灾的，既然皇上吉人天相，没有受到什么损害，那又何需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掀起什么干戈呢？”

    苍天在上，她收买这小宫女替换人参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这劣等人参，会与那道翠玉芙蓉鸭里所用的药材相克啊。

    她真的只是想让那道鸽子豆腐汤的口味变涩，让崔瑜出丑，彻底失去太后娘娘和皇上的信任，自此再也没有办法与自己相争罢了。

    她身为宫妃，膝下又没有皇子，怎么可能会生出想要谋害皇上性命的心思呢？

    冯姝月余光瞥到了候立在旁边的颖昌长公主，眸光稍稍一亮，便悄悄朝身后跟着的大宫女招了招手，将那宫女手里捧着的海棠木小匣子接了过来。

    “臣妾还给皇上准备了万寿节的节礼呢，定然是皇上喜欢的，皇上，您先看看臣妾给您准备的节礼吧——”

    冯姝月忙不迭的将那海棠木小匣子捧到了贺恂的身前。

    贺恂却是看也未看，只是抬手挡住了冯姝月仍旧想要往前送匣子的手。

    他淡淡的道：“爱妃的心意，朕过会儿会看的，项卿——”

    他未曾再理会盛装打扮的冯姝月，只是吩咐项阮，“照清嘉郡主所言，去搜这宫女的住处。”

    冯姝月双腿不由便是一软，忙不迭的道：“皇上，今日是您的万寿节，若是见了红，怕是不妥吧？”

    “端妃娘娘方才想要皇兄治清嘉皇姐死罪的时候，怎么不说今日不宜见红呢？”自从进殿之时起，便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的颖昌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何况，即便是不查，这宫女污蔑国朝郡主，也已然是万死之罪了，为何端妃娘娘却要如此护着这宫女？若当真是因着您的仁慈之心，那颖昌倒想替那些自从您进宫之日起，便不断被您送去宫正司杖毙的宫女们喊冤了。”

    “你！”冯姝月心里本便焦急的很，倏然看到贺呈妤站出来拆她的台，登时便是一阵气恼。

    这软骨头墙头草，先前在咸阳宫的时候，怎么不用这副模样与她说话呢。

    还当真是有求于她之时一个模样，不有求于她之时，便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可是……贺呈妤当日，好像也没有求她些什么啊。

    反倒是她，向贺呈妤打探了皇上的喜好，这才有了今日进献的这份万寿节的节礼。

    冯姝月隐约觉的，眼前的这桩事情，不知道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项阮便已经带着从方才妄图污蔑清嘉郡主谋害圣上的那个小宫女住处搜来的东西，回奉天殿复命了。

    不仅是有那小宫女收的两百两银票，还有相较原本用于煨汤的人参，色红而须少的那种人参。

    只不过，不知道是从哪里翻找出来的。

    不只是只剩了小半截儿，便连人参的表面，都有些脏了。

    小宫女原本看到那两百两银票的时候，心里已经是死灰一片了，此刻却蓦然看到了那半截儿不过是勉强能看出来是人参的东西，她忍不住激动道：“这不是奴婢的东西！”

    她似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似的，指着那半截儿人参道：“请皇上明鉴，这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肯定是有人陷害奴婢，定然是那真正妄图谋害皇上的人做的，求皇上明查啊！”

    “那这两百两银票，你又作何解释？”贺恂仿若没有看到身旁的冯姝月那惴惴不安的神色似的，只问那小宫女道。

    “这是、这是……”那小宫女便又不自然的看了冯端妃一眼。

    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及的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端妃娘娘。

    若是真的坐实了这谋害皇上的罪名，她都不用担心端妃娘娘会有报复她的机会，只怕当场便要被拖出去活活剐死了。

    再者说了，这也不是端妃娘娘吩咐她换的人参啊。

    她把此事说清了，没准儿还是保护了端妃娘娘呢。

    那小宫女咬了咬牙，道：“回皇上，这银票是端妃娘娘给奴婢的，娘娘给了奴婢一种劣等的人参，说是可以让那道鸽子豆腐汤变的涩口些，以此……让襄理万寿节宫宴的清嘉郡主出丑，可是、可是端妃娘娘给奴婢的人参，并不是这样的啊。”

    “混账奴婢！”冯姝月顾不上放在那海棠木小匣子里面的万寿节礼，走下御阶，兜头便赏了那小宫女一个巴掌，“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本宫！”

    她急急的看向皇帝道：“请皇上明鉴，这宫女先前污蔑清嘉郡主，现在又污蔑臣妾，可见是个满口谎言的混账，请皇上千万不要听信这贱婢所说的话啊！臣妾请旨，将这接二连三的污蔑郡主和皇妃的贱婢，即刻杖杀，以正国朝律法！”

    贺恂却看也未曾看她，只问那小宫女道：“你说这人参不是端妃给你的，那端妃给你的人参又在何处？”

    那小宫女已然是后悔自己急着销毁掉了端妃娘娘给她的人参了。

    若是知道实则并不是端妃娘娘的人参惹出的祸事，她是决然不会那样急着销毁证据的。

    “奴婢……”那个小宫女肿着脸颊，抽抽噎噎的道。

    “奴婢先前以为，是端妃娘娘让给奴婢换的人参，与那药材相克，这才阴差阳错害了左都御史大人，奴婢又哪里还敢留着那坏了事的人参呢，这便匆匆将那人参毁掉了，可是、可是奴婢遵照端妃娘娘吩咐，所换的人参，真的不是这根啊。”

    那小宫女绝望到了极点，思路却反而理清了一些。

    她急急的道：“皇上，若是端妃娘娘让奴婢换的人参，正是项大人搜出来的这一根，那么，奴婢方才，又怎么会不知道与那翠玉芙蓉鸭里所用的药材相克的人参，长的究竟是什么模样呢？这定然是有人陷害奴婢，求皇上明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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