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沉下脸色，语气冷得不像话：“霍辞，你这是在威胁我？”

    霍辞神色凄然，软下声调：“阿烟，如今的我，还有资格威胁你吗？

    我只是，只是想求一个机会。

    一个成为好夫君、好父亲的机会。

    我会好好对你，好好对小丫……”

    “够了！”

    这是江星烟重生后，听到最可笑的笑话。

    “霍辞，你凭什么觉得，你要机会，我就得给你？

    你未免也太高高在上了吧！

    这些机会，是你不要的。

    再想拿回来，可是不能了。”

    霍辞坚定抬头：“阿烟，我不是要你给，我是在自己争取。

    所以，我不会同意和离的，我不要和你一刀两断，我们是命定的夫妻。”

    “呵，命定？”

    云淳风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捏得粉碎。

    “你再腆着脸说这两个字试试呢？”

    霍辞坦然地面对云淳风，丝毫不受他释放出来的威压影响。

    “云淳风，你本性嗜杀暴虐，这是不争的事实，是你怎么压抑也压制不住的天性。

    你不用着急否认我，我并没有说你做的不对。

    只是你好好想想，这样的你，适合当一个父亲吗？

    你要教给小丫什么？

    是逆天而行？还是肆意妄为？”

    云淳风的脸上显现出一瞬的慌乱。

    江星烟把他护在身后：“你有什么资格说云哥儿？

    你又能给小丫教什么？

    愚忠愚孝？还是自以为是？”

    霍辞语塞。

    云淳风心中忐忑，打算将上一世之事和盘托出。

    到时候，是去是留，全凭大小姐做主。

    他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大小姐一朝发现他的真面目，伤心离去。

    “大小姐，我——”

    “云哥儿，不用解释。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不会害我。

    正如你永远相信我一样。”

    云淳风突然就体会到了，热泪盈眶，是什么感觉。

    他的大小姐真的懂他。

    一瞬间，他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霍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烟，小丫也是我的女儿。”

    江星烟忍无可忍，一把摔了桌上的茶壶。

    “我不想再听到，女儿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不配，霍辞，你一点都不配！”

    一想到自己曾身临其境到小丫的回忆，她的心宛若被人活生生撕裂一般。

    小小的人儿，受的委屈却那么多，那么大。

    江星烟哽住了喉咙。

    呜哇！

    小丫的惊哭声从隔壁传来。

    江星烟撂下一句话：“霍辞，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我和小丫，明天爽快签了和离书。

    我留给你一个铺子，够你侍奉你老母，成全你的孝道，你也成全我的自由。

    若再来纠缠，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老母受罪！”

    说完，大踏步向主屋奔去。

    霍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他想要跟去，理智却告诉他千万别动。

    云淳风步步逼近，他挑了挑眉，挑衅霍辞：“某人似乎弄巧成拙了呢。”

    “并不。

    我是想要让阿烟看清你的真面目。

    不管她接受与否，都是她的自由。

    只要她不被蒙在鼓里就好。”

    被人蒙骗的感觉，霍辞受够了。

    他或许还不懂得如何爱人，但子所不欲，勿施于人，终归没错。

    云淳风上下打量着坦然的霍辞。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

    因着这一份真诚，江老太爷相中了他做孙女婿。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真诚太过头了，就成了自负。

    他默认亲近之人不会骗他，全然的相信。

    或许，当时，大小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悄悄超过了他母亲。

    但不被他一直以来忠孝为先的信条允许，让他如临大敌。

    因此，他选择了疏离与打压。

    一朝醒悟，大小姐却早早跟他离了心。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惩罚呢。

    “大小姐是不会回头的。”

    云淳风飘然离去，独留霍辞黯然神伤。

    阿烟，我不要你回头看我。

    我想要重新开始。

    *

    江星烟抱过小丫的瞬间，小丫就止住了哭声。

    圆圆的小脑袋紧紧靠在她的胸膛，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她的怀中，脸颊上还挂着点点泪珠。

    江星烟突然滚下泪来。

    她觉得好委屈。

    凭什么他还能说出那种话，仿佛她受的所有苦都能被弥补。

    如果她没有重生，彻底死了呢？

    他要用什么来弥补？

    她抱着小丫，在泪水中沉沉睡去。

    恍然间，似乎有人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她缓缓睁开眼，一眼看到云哥儿，跪伏在她身边。

    她抬手想阻止他的触碰，毕竟这是霍辞的身体。

    没想到，眼前却出现一只纤纤玉手。

    低头一瞧，她又是自己了。

    江星烟明白，是在梦中。

    “大小姐，云哥儿有罪。”

    她伸手挑起云哥儿的下巴，见他微垂眼眸，神色凄然，轻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江星烟的指腹捻过他的薄唇，看他从耳尖一直红到脖颈。

    “这里不是我一个人的梦境，对吗，云哥儿？”

    云淳风缓缓抬眼，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不再压抑心中的深情，直直将大小姐淹没在一腔情愫中。

    江星烟脸上拂过一丝红纱般，热辣辣的，赶紧松开手指。

    云淳风却没给她抽回手的机会。

    他抓住江星烟的手腕，将侧脸蹭在她的掌心。

    “大小姐，云哥儿用了引魂术，我们都是各自的魂魄。”

    明明云淳风蹭的是手掌，江星烟却觉又酥又痒的是心尖。

    怎么魂魄也能感觉到心动？

    她赶忙抽回手，转头轻咳一声，无视云淳风委屈的眼神，转移话题：“你方才说什么？”

    云淳风敛正容色，行五体投地大礼跪拜。

    “前世，云哥儿被师父强行封闭在幻境修炼，出关时才知大小姐……出了事。

    云哥儿就、就屠了霍家满门。”

    一阵沉默。

    云淳风的心渐渐下沉。

    宛若掉进无底洞。

    他不敢抬头看江星烟的神色，一丝嫌恶、恐惧、痛恨的表情，都足以压垮他紧绷的神经。

    哪怕大小姐只是轻轻地蹙一蹙眉，他的心就要在今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承受无尽的煎熬。

    良久，他听见大小姐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柔软细嫩的手，轻抚在他的头顶。

    “云哥儿，修行很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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