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香半拖拉着顾海去几个相熟的人家去拜年，正好碰见原先挺要好的小姐妹，叫春桃的，正被家里人跟拜年的亲戚催着结婚。

    “你看你，都多大了，该找对象了！”

    “那么大还不结婚，等年纪再大点就找不着好的了。”

    原本过年那么多好吃的春桃还挺高兴，非要在这时候说不喜欢听的话。

    春桃赌气道，“找不到我就不找了。”

    “那怎么行，你看谁不结婚？那是有病！”

    冯雪香作为已婚人士，也跟着劝，“你娘说得对，不嫁人你吃啥喝啥，养活得起自己吗？”

    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娶了媳妇就得养老婆，是这么个说法，可从冯雪香的嘴里说出来，还当着顾海的面儿，就让人不舒服了。

    嫁给他就打算赖他一辈子靠他养着了？

    顾海在心里直翻白眼。

    春桃：“雪香姐怎么也这样？”

    冯雪香：“你不爱听也没法子，这是实情。你看我，找了个好对象，顾海有工作能挣钱养我，我只要在家洗衣服做饭就行了，多好。”

    “不过呀，你姐夫这样长得好看又能干的男人确实不多，等年纪大了再挑，都是别人剩下的。”

    “你姐夫不光会挣钱，还有文化，不像生产队那些不讲理、动不动打人的臭男人似的。”

    有人叫顾海，正好是他班里孩子的父亲，想问问学习的事儿。

    “人家叫你呢，你赶紧去吧。”

    她把顾海劝走，听不到姐妹间的悄悄话。

    “信我，你就跟我学，找个知青，最好是大城市的，说不定哪天就回城了！你直接变城里人！”

    “啊？不能吧，我敢嫁给知青，爹娘会打断我的腿！”

    冯雪香：“那是他们没眼界、啥都不懂！打你你就跑，想结婚还不容易！”

    春桃想起冯雪香是跟顾海干那种事被抓，才传出结婚的消息。

    那时候爹娘还说这人不咋样，叫她别再跟冯雪香玩，她还替朋友叫屈，现在……该不会是冯雪香故意的，顾海也是被连累的吧！

    这人太可怕了，还是离她远一点！

    春桃想走，冯雪香以为她是不耐烦，继续讲自己结婚找对象的经验，顺便夸夸顾海多好，看谁背地里说他们的坏话。

    “顾海不光自个儿有工资，城里的家里也好，没见过面的公婆知道他结婚了，还特地寄了东西回家，让我们过个好年！”

    “拖了他们的福，我们昨晚上吃了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还有酸菜炖猪肉……”

    春桃听得流口水，没注意到冯雪香也使劲咽唾沫，两眼发光，馋的。

    “嫁个城里人，天天过这样的日子不大可能，但过年过节是可以的。”

    哪怕春桃决定不再信任她，也被说得馋了。

    “哎呀，整个生产队，再也找不到比顾海更可靠、能干的男人了！”

    顾海知道冯雪香在吹牛，可他有虚荣心，还特别强，被人问“你家吃那么好啊”，就笑着默认。

    反正自己只是笑，啥话也没说，理解错误跟他没关系，都是冯雪香吹牛不打草稿。

    【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还有酸菜炖猪肉？你家昨晚上吃的不是白菜素饺子，没鸡蛋的那种，跟红薯吗，哪儿来的肉？我知道了，是你吃饺子吃得太快，咬到嘴上的肉吗？】

    噗嗤！

    “顾海，你家吃了肉咋嘴上没油，身上也没闻见肉味儿？”

    冯雪香急急道：“我们换衣裳刷牙了，谁跟你们似的不讲究，牙膏都不舍得用。”

    “我住你家对门，也没闻见肉香啊，我家孩子鼻子可灵，谁家炖肉都能闻见，昨天嗷嗷哭赖在卫翠英家门口不走呀！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去，就没说你家门口有肉味儿。”

    冯雪香越找补，漏洞越大，越像说谎。

    “锅盖盖着，能闻见啥味儿。”

    “哦，你家锅盖一直盖着，隔着锅盖能吃进嘴里？哎呀，都是高人啊！”

    冯雪香：“……”

    “吃饭的时候当然要盛出来，我家新盖的房子，门窗严实，出不去味儿。”

    “那你家住里头还不得憋死呀！快别找补了，笑掉大牙，大多数都过得不好，实话实说没人笑话你，非充大头蒜。要说日子好，谁好得过卫家，还是冯雪柔有福气，人也好，人家应得的。”

    夸谁都还好，就是夸冯雪柔她不乐意。

    她一有娘生没娘养的，凭啥说比她好？

    “吃得好算什么好，那是最低级的，最高级的应该是精神追求！我跟顾海情投意合，我也上过学，说话能说到一块儿去。”

    “顾海好手好脚会赚钱，比卫民强一百倍！”

    说这话时冯雪香还有点难受，毕竟承认自己选的对象比白月光强，不难受才怪。

    “你们连好吃的都吃不着，才讲啥精神追求，追求个屁！”孙红梅三两步跑过来，“最好你俩一辈子吃糠咽菜，可千万别吃肉！吃了就烂嘴！”

    “还拿顾海跟卫民比，就算卫民比不上，你敢跟老三媳妇比吗？”

    卫民：“？”

    大嫂这是个什么意思。

    冯雪香：“比就比。我在家待着就有吃有喝，她还得顶风冒雨去上班，哪里比得上我？”

    “女人被当男人使，工作养男人，有啥好得意高兴的。”

    孙红梅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只要有工作，管他男女，都是好样的！

    工作还成下等的了。

    “你好、你从脸到屁股都好！除了等吃还会干啥？种一辈子地，一点上进都不懂，还不如我！当你对象真累！”

    冯雪香：“我对象累不累用不得着你管，他喜欢养着我、他疼我爱我！”

    哎呦喂，爱不爱的挂嘴边，真不害臊。

    冯雪香继续道，“被养一辈子幸福、还是养别人一辈子幸福，有脑子都会选！我过得就是比她好！”

    有的人脑子慢，还真觉得这番说法有点道理。

    “谁说我要靠媳妇养，你吗？”

    卫民走过来。

    他双手没有拄拐杖，一步步很平稳。

    冯雪香：“不、不可能，你腿好了？”

    卫民：“我只是长时间卧床导致的肌肉萎缩，又不是真瘫了，凭什么觉得要瘸一辈子？”

    “之前没办法，不管种地还是别的，我会赚钱养媳妇的，别人就别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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