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龙茶奇谋

    这天晚饭时，陈婉玲特意下厨，亲自炒了几样菜，都是庄胖子喜爱之食，替他把盏斟酒伺候吃喝。

    庄胖子受宠若惊，自买到这女人后，从未见她有好脸色，不是长吁短叹，便是怒目相向，今日温柔若此，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庄胖子心花怒放，敞开酒量，喝得半醉，咧开嘴道：

    \"我只以为娘子天生冰人儿，今日也有情意融融，开了笑口。\"陈婉玲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到底是夫妻，夫君的事便是妾的事，妾时常思量要做贤妻良母，助夫君一臂之力，俗话说夫贵妻荣，你日后发达，奴亦沾好处。\"

    \"说得是。\"庄胖子乐不可支，手舞足蹈，高声叫道：\"太太，为夫向你赔不是，浮一大白（浮：违反酒令被罚酒；白：罚酒用的酒杯。），日后鸾凤和鸣，双栖双歇，财运大发！\"言讫，强与她共饮一大碗加饭酒。

    酒至半酣，陈婉玲问道：

    \"夫君，唐公子那笔巨银，究竟放债还是经商，你可曾拿定主意？\"

    \"妇道人家懂什么生意经？我早有安排，太太不必操心。其实不然，唐公子的存银利息颇高，若放债生利，一来一去，赚得太少，并不划算，若借债人家赖账，风险更大，不如经商实在。\"

    庄胖子瞪大双眼，惊讶太太此番高论，合乎情理，颇有算计，正中下怀。他亦为这笔巨银的使处冥思苦想，与太太不谋而合

    \"依太太所见，该经营甚么行当？\"大凡经商，无非以钱易货，或长途贩运，或囤积居奇，或哄抬市价，或以稀为贵，牟利之法可谓多矣！天下汹汹，皆为利往，古人云：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可见货物愈珍贵，其价值愈大，利润便愈高。\"

    \"太太莫非欲开珠宝行？\"

    \"非也，杭州金玉之地，商贸如云，珠宝绸缎寻常之行，并不稀罕，如要以商，应以当地少见物品做生意，独辟蹊径，与众不同，方能获巨利。\"

    \"唔，有道理，敝人亦作此念，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杭州乃天堂，物产丰茂，商业繁华，官民所需，应有尽有，还有什么物稀为贵的呢？\"

    \"妾身世居福建，知道有一物可谓奇货。\"她娓娓而谈。

    福建与江西交界处，有山名武夷，险拔陡峭，终年烟云缭绕，气候寒冷。在武夷山边，特产一名贵茶叶，逢初者生芽，小如粟粒。正当这时节，茶农即行采摘，用千年古树烧制的炭木烘制，加上几味香料熏炒，制成名贵香茶。秦朝二年，宰相丁有贵为邀君宠，下令各地官员搜罗名茶，进京举行斗茶会，从中选出上品献贡天子。一时全国官吏纷纷搜奇觅珍。闽中监司赵廷筑将武夷山奇茶送到斗茶会上，盛茶叶于杯中，沸水冲泡，茶叶舒展，朵朵如菊花形状，奇香满场。吸一口齿颊留香，数日不去，遂评为上上品，进献皇帝。天子品后龙心大悦，提笔书了斗大一个\"龙\"字，赐名\"龙茶\"专作贡茶。赵监司因而献茶有功，官升三级，位列三公时，龙茶又分为大、小龙茶，大龙茶为八饼一斤，小龙茶为二饼一斤。茶饼一印有龙纹，腾云驾雾，时隐时现，表示乃进奏皇帝的贡品。茶圣陆羽的《茶经》曾提到武夷茶；秦人着《茶录》则推崇大小龙茶甚于龙井，乌龙，蒙山诸茶，为茶中上品。

    武夷龙茶产量不多，秦时专作贡品，市井人等不敢问津。到有汉以来武夷龙茶产量渐增，不单进贡，达官贵人亦喜爱喝。

    \"此茶珍贵，价比黄金，世间难觅其踪，若购得此物，贩运到东南地方，其价必贵，可获巨利。\"

    陈婉玲鼓动道。她本系福建人氏，对当地风物了如指掌，一番叙论，引经据典，有理可援，且情理之中，不由庄胖子不动心。

    夫妻俩商议半天，决定出银八十万到武夷山购龙茶，贩运金瓯以图厚利。陈婉玲修书一封到福州远房表叔处，请他关照夫君。

    庄胖子有夫人撑腰，胜算在握，此番出门必赚无疑。于是信心十足，第二天交代钱庄事宜于太太暂管，怀揣八十万银票，带了一名壮实伙计保驾，启程往福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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