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期末考试将至。

    同学们都沉浸在紧张的复习中。

    牧水绮和崔萌萌每天早起去图书馆占位置，一呆就是一天。

    课本翻来看去，做不完的题。眼睛都要酸掉了。

    牧水绮答应过辅导员，要拿年级前十，她绝对要做到，不然太对不起辅导员对她的一片爱惜。

    她以后不会随便请假了。

    生活回归正常轨道，不用再休学或请假去玄域。

    她解除了臭臭跟她的血灵契约，它不再是她的连属妖。她把臭臭留在玄域，还它自由。

    “冰幽到底去哪里了？”

    这天晚上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崔萌萌又问起来。

    牧水绮的神色略带落寞：“我也不知道。”

    她重生那天，玄域一切如常，唯独冰茔少了冰幽。

    易尧告诉她，冰幽给她服过忘忧水，想让她忘记在玄域经历的所有的一切。

    可是易尧在冰幽离开以后，决定还是让她服下解掉忘忧水的药。

    易尧说：“我师父为你付出那么多，我不想让你忘记他，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牧水绮很庆幸易尧解了她的忘忧水。她当然不愿意忘记在玄域的经历。

    那里才是她真正的故乡。

    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流翜为了护住她消逝了，这是她心中的一处悲伤。

    而冰幽为了给玄域解封，耗尽全部的神力。他也消失不见了。

    易尧到处寻他，毫无结果。

    她苏醒后，也曾和易尧一起寻找他的身影，跑遍了整个玄域。

    他们已经感知不到他的神力气息所在了。

    但她相信他还活着，因为她不愿接受他会死这个事。

    在她心里，冰幽是最强大的神，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到了宿舍，崔萌萌突然迟疑地说：“七七，冰幽不会已经死了吧？”

    “萌萌，只要我相信他还活着，他就一定活着。”牧水绮坚定地说道。

    她不爱听那话。

    崔萌萌看着她有点不高兴，便马上扯开了话题。

    “暑假你打算做什么？”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回玄域。”

    她会继续找冰幽。

    说不定，到时候冰幽就自己回来了。

    崔萌萌给她加油打气，“祝你好运，七七！”

    “谢谢。”牧水绮笑着点点头。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月光皎洁。

    她想起月见崖上的月亮，比这边的月亮还要美上几分。

    月见崖上再没有人们传说中的恶虚了。

    只有老妖树和流翜住过的树屋。

    她在苏醒后去过月见崖，告诉老妖树，流翜和克雩为了救她都灰飞烟灭了。

    她心里充满了愧疚。流翜本可以不用死的。

    如果不是流翜护住她，她很可能被帝曷他们杀死，火祭阵会因此失败。

    老妖树只说了两句话安慰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途。他选择这个归途是他心之所愿，他不会怪你的。”

    她会永远记得月见崖上曾经陪她吃过饭，看过月亮的流翜。

    临睡前，她躺在床上摸出放在盒子里珍藏的紫檀木梳。

    上面有冰幽刻的字：吾妻永安。

    她轻轻地抚摸这四个字，眼睛酸涩。

    ……

    再次回到玄域，她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物是人非啊，没有冰幽的冰茔才真是冰冷无趣。

    她杀掉帝曷，无涯没有主人了。

    神族需要推选出新的帝君。

    有人提议选牧水绮为帝君。玄域的人慕强，谁强谁就能当首领。

    帝曷那么强大都被她杀死了，她又是前任帝君的女儿，登基帝位理所应当。

    但牧水绮志不在此，她不了解神族的管理之道，亦不愿受此束缚。

    理应由更适合的人担任。

    一千八百年前，帝曷登基，他把龙族那些不服从他的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的。

    牧水绮决定去把那些族人放出来。由他们从中推选出新的帝君。

    她踏上寻找冰幽的路，在玄域到处游走，去很多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却一无所获。

    后来她决定回一趟冰茔，路过涏城，她去了霜花街。

    买了冰幽最爱吃的桂花糍粑。

    “你不在的日子，我先替你吃着，可好？”她含着泪吃了一个又一个。

    她还去了烈阳府——齐烈的府邸。

    这是她第一次来。

    烈阳府门口的守卫一听她的名字，立刻请她进府。

    一个奴婢领她进府，带她去练武院见齐烈。

    “三王子吩咐过，只要是牧姑娘来，定要厚待。”

    “多谢。”

    齐烈在练武院跟两个士兵练刀枪。一听她来了，激动地把手里的长矛都弄掉到了地上。

    “齐烈，仗都打完了，还这么勤于练武呢？”牧水绮慢慢地走上前去。

    只是一个月没见，她觉得跟他仿佛隔了许多年。

    可能是因为这一个月里她经历过太多的事。

    齐烈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阿绮，你怎么会来？”他笑的腼腆。

    “怎么，不希望我来？”她开玩笑道。

    “哪里的话，我巴不得你在这里住下来。”齐烈真诚地对她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做烈阳府的女主人。”

    她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齐烈觉得她好像成熟了很多，脸上虽是笑着，却少了往昔的那份天真无邪。

    牧水绮在练武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随意地扫过四周摆放的兵器。

    “听说你和阿丹联手把卜渊国被占领的都城都夺回来了。”

    “是，卜渊国现在一切安好，你可以放心了。”齐烈说，“我在天宫城还等了你几天，你没有音信，我就带兵先回来了。”

    “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玄域的局势变了，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

    “前些日子，玄域确实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你还好吗？”

    齐烈作为一个凡人，对之前发生的神秘事件并不太理解。当他被冰冻住时，他以为他要死了。

    没想到过了好几天，他和其他人身上的冰封突然被解除了。一切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大家的生活又恢复正常。

    “齐烈，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她轻声说。

    齐烈愣了愣，对应她刚进来时的神情，他似乎觉得也并不十分意外。

    只是，又要再次承受被她拒绝的心酸。

    “阿绮，离开天宫城之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无担心地看着她。

    “我为了给我父母报仇，杀上了神殿，把帝君他们都杀了。流翜为了保护我，他死了。冰幽也因为我而消失不见，我在到处找他。”

    她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

    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她竟然强大到能杀掉神族帝君……原来传说中为了复仇，毁神殿杀众神的前任帝君女儿就是她啊！

    她拿出紫檀木梳，“这是冰幽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齐烈看到“吾妻永安”四字，再次无比震惊。

    “冰幽是我的夫君。我是有夫君的人了。”她微笑着看向他，“齐烈，我不可能做烈阳府的女主人。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阿绮……”齐烈心中一痛，难过地低下头。

    他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自觉配不上她，她是神女，而他只是一个凡人。

    而且，她与冰神大人早定了终身，他又怎么能令她回心转意？

    “阿丹是个好女子，也是与你旗鼓相当的女子。如果你们能成一对眷侣，一定是一段佳话。”

    她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劝他不妨考虑一下阿丹。

    他跟阿丹一同上沙场出生入死，又是王子公主，阿丹还钟情于他。他若能接受阿丹，于他于阿丹自然都是最好的归宿。

    齐烈说：“阿绮，我知道了……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再见，齐烈。”她笑着对他作揖告辞，就像他初次见面跟她作揖一样。

    离开烈阳府，她回到冰茔。

    臭臭一直留在冰茔，协助易尧处理冰茔的事务。

    她看着他和它在一起，打趣道：“你俩一个是新任茔主，一个是新晋徒弟，看像不像当初的冰幽和易尧？”

    易尧听了，便是沉默，不一会眼泪汪汪地流出来。

    “别哭。”牧水绮的心头也是一酸，“冰幽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她不相信他舍得丢下她。

    紫殇湖因为失去冰幽的灵力控制，已经结冰。

    她是从宜城翻越圣雪峰而来的。

    不远处是圣雪峰。

    它如今在玄域一直存在，似乎不曾消失过一般。依然连接着宜城和玄域。

    但宜城的人哪怕翻过了圣雪山也来不到玄域。

    “易尧，冰幽是冰川雪峰之子，他所有的神力就是圣雪峰为主的冰川山脉赐予他的。他把神力还给了玄域，会不会回到圣雪峰了？”

    牧水绮蓦地想到这一点。

    她踏遍玄域的山河都找不到冰幽的痕迹，唯独忽略了离得最近的圣雪峰。

    易尧抹掉眼泪，心里燃起一线希望，“谁知道呢。师父离开前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臭臭知道她想去圣雪峰看看，立刻变身，喊她：“主人，我带你去。”

    “臭臭，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她哑然失笑，臭臭还愿意当她是主人。

    “七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主人。”

    臭臭驮着她和易尧往圣雪峰飞过去。

    圣雪峰上，风声呼啸，山中在飘雪。山底是结冰的河。

    她和易尧分开去寻冰幽的气息。

    臭臭默默地陪着她。

    “冰幽，你在这里吗？”她在山峰之巅大声地喊。

    山雪朦朦，她的声音很快被风吹走了。

    她用仅存的一些灵力探寻此处有没有冰幽的神力，片刻后依然没有探查到他的气息。

    “冰幽，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我该去哪里找你……”

    她伤心地跌坐在地上，无声哀泣。

    臭臭陪在她身边，无可奈何地看着周围雪白的景色。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它也没有闻见冰神大人的味道。

    雪花落在她的身上越来越多。她的头发被白雪染成了白。

    她身上穿着的裙裳正是他送给她的那套衣服。

    “冰幽，我多希望你能回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说。

    一阵风柔柔地吹过来，将她身上的雪弹落。她头上的碎雪也好像被人清理干净一样，全然没有了。

    她心上一喜，从地上跳起来，对着空气说：“冰幽，你在这里对不对？你一定还活着，我宁愿相信你还活着！”

    又是一阵风吹过，低低的柔柔的。这风跟山里头呼啸残酷的大风完全不一样。

    像极了冰幽温柔地抚过她的眉心，抚摸她的头。

    没有人回答她。

    回应她的，只有圣雪峰的沉默。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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