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尧采来一堆能生精益寿的仙草，拿去熬汤药了。

    冰幽将牧水绮的身体带入万炼谷，可借助谷中至阴寒气保养她的身体原貌。

    冰魂雪莲的灵气注入她体内，助灵血转生。

    每日煮好的汤药，冰幽亲自用灵力取其精华输入她体内，保养她的身体。

    他始终守在谷中，不曾离她半步。

    七日后，她的经脉竟然有了脉动！

    虽极其微弱，但这证明她真的一步步有了生机。

    冰幽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易尧眼见他一天天消瘦下去，疲惫不堪，甚是担忧。

    “师父，您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我求您了！”易尧跪在地上祈求他，怕他累倒了。

    玄域冰冻的世界尚未解封。

    倘若冰神倒下了，万物支撑不住，真的全部消亡，那可如何是好？

    “放下汤药，你出去吧。”冰幽抬手示意易尧莫要再劝。

    这些天来，易尧整天劝他。他总是无动于衷，坚持留在万炼谷中，陪着牧水绮。

    臭臭拉起易尧，轻声道：“我们还是出去吧。”

    易尧擦了擦眼泪，轻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跟着臭臭走出万炼谷。

    用灵力给她服完汤药，冰幽的头有些发晕，他坐到榻边休息一下。

    她的气色今日一看，确实比前几天好多了，不再是苍白如雪。

    “你总算有了些生机。”冰幽握起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她的左手经常拿韶华弓射箭，掌上有一些茧子。他抚摸着那几个薄薄的茧子，不由地苦笑。

    “你要杀的仇人都死了，以后也许再也用不着韶华弓了吧。”

    “你的灵力都耗尽了，再重生，灵力也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强大，也可能再也没有灵力。往后的日子，若没有我护着你，你就不要再来玄域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角噙着晶透的泪珠。眼圈红红的，他的紫眸在这几天里，颜色已经慢慢变成浅紫色了。

    他知道自己的灵力正在消散。

    他违背了天道，动了情念，倒行逆施。导致整个玄域被冰雪覆盖。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他终究要负起责任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玄域回转生机。

    圣雪峰在他接牧水绮从神殿回到云中阁那天，已经回玄域来而再没有离开。

    “待你醒了，让易尧送你回宜城，从今往后，你就安心在隔壁的世界过平安喜乐的生活。”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冰瓶。

    这是装着忘忧水的药瓶。

    “七七，我再陪你最后一天……就走。你服了忘忧水，忘记在玄域发生的事情吧，那些仇恨的记忆即使在报完仇以后也会折磨你，使你不得开心颜。”

    他又用灵力把忘忧水注入她体内。

    瓶子空了。

    他的心也空了。

    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他只是觉得只要她余生开心，什么都好，哪怕是忘记他。

    他的泪水轻落，分别从他英俊的脸颊两侧滑至他的下巴，汇在一处滴落在她的手上。

    冰冰凉凉的。

    他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好像有许多许多的话语，欲与你倾诉，可惜你听不到了，怪我说的太晚。”

    “是我将你是实魂的消息放出去，想把流翜那个虚引出来。他是你母亲用造虚鼎造出来的，他一定会帮你一起复仇。我当时想着若你们联手颠覆了帝曷的统治，或许能还玄域一个清明的未来。”

    “但我没有想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我爱上了你……有时我总在后悔自己不该那样利用你一个小姑娘。”

    “时至今日，我无比痛恨自己。早知道结局会如此，倒不如我当初自己出手，灭了神殿那帮人来的轻松。反正，玄域也逃不了如今这个局面……”

    “我护佑玄域太久太久了……韶华漫漫，孤独寂寥，有时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有何意义。”

    玄域之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他坚持保护这个世界是图什么？

    没有人给过他答案。

    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后来有了易尧这个孩子，我的孤寂的生活才算有了一点慰藉。可易尧并不能填满我的整个世界，我的心还是像以前一样孤独，虚无。”

    直到遇见她，他的心渐渐有了温度。

    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就是陪着自己心爱的人，哪怕过得清淡，也觉得不再虚无，孤独。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紧，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他愿意为她而守护这个世界。

    然而，这个世界曾给她太多的伤痛。

    这几天，他开始恨上了这个世界。

    并不急着去给这个世界解封。

    前两日，他甚至想过，如若她就这样死去，不再归来。

    那么，他便让这个世界给她陪葬。

    他会同玄域一起分崩离析，毁天灭地。

    “但我知道你是喜欢玄域的，对吧。”

    他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西瓦国的涏城，总爱去那里买吃的。你喜欢鬼牙山，那里曾你母亲的故乡。你对卜渊国也有感情，为他们打胜仗，希望卜渊国越来越好。”

    可是，他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冰茔。

    “你好像从来没有说你喜欢冰茔。我的居所的确是太冷了，无人愿意来，你不喜欢也无妨，你喜欢我便好。”

    谷外，风声鹤唳。

    落雪纷纷，他在谷底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

    细细的，滋滋的，极其轻微。

    一如她当下的脉搏。

    他身心俱疲，埋头趴在她的榻边，睡一觉。

    他的手还在抓着她的手，生怕自己松开就再也抓不到了。

    翌日清晨。

    他做了一个梦，牧水绮身着红衣与他成婚。

    他们在梦里拥抱，相吻。

    百日里，一同踏着彩云逐风。夜晚里，一起踩着风儿云间赏月。

    春天共摘花，夏季同纳凉，秋来醅新酒，冬则赏风雪。

    两人长久相伴，岁月安宁。

    待他醒来，恍觉是梦，心里独留一份怅然若失，无法释怀。

    他给她把脉，她的脉搏比昨天更有力了。

    气色也红润了些。

    他探一探她体内的灵血，已然充沛许多。

    她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他喜极而泣。

    这漫长的一生，流的几次眼泪全是为她而流。

    临别之前，他在送给她的木梳上刻下四个字：吾妻永安。

    他心中已经视她为妻，愿她一生平安顺遂。

    将来若是她再嫁人，定要嫁一个爱她如命的好男子。

    在没有他的余生，她一定要幸福快乐。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跟她告别。

    为她最后一次捏好被角。

    “七七，我走了。永别了，吾妻。”

    他起身，朝谷外走去。

    玄域，即将接受他全部的神力洗礼，从而解封。

    他往圣雪峰飞过去，回归他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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