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黎泽挑眉。

    此时的苏和光离他约有一臂远。

    嗯……他是不是该夸这床够大？

    “我不。”

    苏和光身上是件宽松绣裙，她拉了拉衣裳掩好领口，挪得更远了。

    “真不过来？”

    黎泽脸上一副“你考虑好，我怕你后悔”的表情。

    苏和光只好慢吞吞往黎泽身边移：“要怎……”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泽拉倒，扑在他胸口。

    “不是说朕欺负你么？”黎泽说着，翻身将人按倒，她想说的话被悉数堵了回去。

    “咱们现在好好聊聊，所谓欺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黎泽呼吸微沉，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衣衫徐徐散落在地，像揉碎的桃花，是重重叠叠缱绻的靡丽。

    “唔唔……轻一点……”

    霎时满室春色，月亮都娇羞地躲进了云层里。

    ……

    后宫。

    宫室里满室寂静，一个丽人倚在床头，手上翻着一本簿册。

    宫女轻手轻脚走进来放下帐子，柔声道：“主子，该歇着了。”

    “这苏修仪，还真是块硬骨头。”那丽人说着，放下册子。

    宫女接过，劝慰道：“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丽人长叹口气：“哎，你不懂。我也没想章氏成事，只是试探罢了，谁知苏和光竟一点口头上的亏也不肯吃。”

    人的底线是一步一步降低的。苏和光今日若是忍了，日后要忍的日子且有呢。

    这样的她就不再特别，皇上也不会再将她看在眼里，宫里那些畏惧她出身的女人就会像闻见血腥的狼，一拥而上撕了她。

    可恨苏和光竟不肯忍。

    “罢了，她不好惹，咱们就找个能惹的招惹。不斗一斗，这无聊的日子如何打发呢。”那丽人懒懒一笑，躺下去将自己埋进锦被里。

    次日一早请安，众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落在苏和光身上。

    无奈这位战斗力太强，昨日章氏的教训犹在眼前，于是无人多话，喝过一盏茶皇后就叫散了。

    接下来几日，后宫都很平静。

    派出去盯着后宫的几个小太监也没消息传来。

    这一日午后，苏和光刚小憩起来整装，绿萼匆匆走进来，在锦书耳边低语几句，恰被苏和光从镜中看见。

    “何事？”

    绿萼行礼后就低下头去，轻声回禀：“西宫来人，说请您过去。”

    所谓西宫，就是西面的宫殿。

    大安皇室祖制：凡孕育过子嗣的先帝妃嫔皆不需出家，都可在宫中颐养天年。

    西面的宫殿群就是给太妃们居住的。

    来请苏和光的，也只会是那一位。

    是以听到绿萼回禀，其他几个宫女纷纷低头，一声不敢言语。

    半晌才听苏和光道：“锦书和绿萼跟着。”

    二人忙跟上，到门口时，雁字赶出来将一把伞交给锦书，低声嘱咐了几句。

    西宫来人是个有些面生的小太监，那人行过礼就不再说话，只顾埋头在前引路。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柳树下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

    “给修仪娘娘请安。”

    苏和光脚步未停，只摆手示意她免礼，出了御花园才问：“这是哪个？”

    锦书忙道：“回娘娘，这位是赵御女，光禄寺少卿赵大人家的女儿。”

    因先帝驾崩，皇上按制守孝二十七月，是以并未选秀，有朝臣递牌子自愿送女入宫，太后从中选了四个，裴美人是一个，刚刚的赵御女也是。

    “可看出什么来？”

    锦书回望来路一眼：“赵御女去的方向，是柔妃的长青宫。”

    剩下的话她没说，苏和光也没再问，聪明人不必多言。

    不过是被皇上忘在脑后的小嫔妃找高位嫔妃提携罢了，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孝期未过，皇上不大进后宫，赵御女此番只怕是白费心机。

    很快到了西宫。

    走过长长红墙间夹着的石板路，在最里面一个朱红门前停下。

    “娘娘您请。”那太监在门前站定。

    苏和光略一点头，示意两个宫女等在外面，自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湘水阁。

    湘水阁……呵，真是个好名字。苏和光眸底划过一抹冷色。

    舜南巡，崩于苍梧。湘夫人闻讯往寻，泪染青竹，泪尽而死。

    给一个曾经和先帝两情缱绻的太妃赐居这个阁子……倒难为他费心！

    跨过门槛，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里面冷冷清清，洒扫宫人都看不见一个。

    院内翠竹郁郁葱葱，雅致却也森冷，一阵风吹过，只觉得身上寒浸浸的。

    及至到正门前，才见一个姑姑立在门廊下，淡淡看着她。

    “娘娘来了，主子在寝殿，您自去吧。”

    苏和光没说话，径自往里去了。

    内室不大也并不华丽，却收拾得整洁清爽，只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断断续续有咳嗽声从里面传出。

    听雁字说，宸太妃病了许久，今日已经起不来身，约莫是真的。

    苏和光转过一架缂丝十二扇花卉屏风进了寝室，不及细看就先行礼：“给太妃娘娘请安。”

    半晌不见叫起，只感觉一道凉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苏和光索性自己站起身。

    宸太妃拥被半靠在床头，一双眼凉幽幽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披散着长发，容色憔悴，眼角明显几道细纹，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宠冠后宫的绝色姿容。

    “娘娘是怪我了？”

    苏和光话刚落，宸太妃的神色就是一变，两行珠泪滚滚落下。

    苏和光见状心头微酸。

    她刚来大安那会，人生地不熟，宸贵妃性情温柔，作为准婆母，曾给过她很多提点和关怀，抚平了她的彷徨与迷茫。

    后来她与太子大婚，宸妃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只是……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她叹口气走到床边，取出帕子给宸太妃拭泪，宸太妃作势推拒，可她身子病弱，如何推得过，只红着一双眼瞪苏和光。

    苏和光又自顾自去桌边倒了盏温茶，回身坐到床边：“娘娘细想，殿下温和纯良，如何斗得过他那些豺狼一样的兄弟？争输了倒还罢了，只除了当今，旁人登基他焉有命在？”

    宸太妃敛眸，开口欲言，却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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