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僵持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来人各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他们径直冲了过来。

    少女见状，吓得肝胆俱裂，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为首的壮汉伸手揪住她的后脖领，把人扯离门口，重重两耳光招呼到少女脸上。

    少女惨叫出声，通红的眼有些无措地望向苏和光，眼底满是祈求之色。

    苏和光往外跨出一步就要出声制止，却被人扯住衣袖。

    她不解回头，对上黎泓的眼睛，他微微摇了摇头。

    苏和光只得作罢。

    黎泓冷冷地看着门外的闹剧，不客气道：“你们要处理私事，旁人不便干预。但请走远一些，不要打扰我们休息。”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有一瞬间愣怔。

    少女受到的冲击尤其大，她呆呆注视着门口二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空白。

    那群打手面面相觑半晌，继而放声大笑。

    这笑声极为刺耳，苏和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为首的壮汉往前走了两步，放肆的目光在苏和光身上流转一番，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倏的，一个茶杯从黎泓手里飞出，不偏不倚砸中那人眼眶。

    他痛叫一声，恼羞成怒，冲黎泓扑过来，但被后面几个小弟拉住了。

    几个人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片刻，那人终于还是偃旗息鼓，朝门口狠狠啐了一口，拖着少女走了。

    少女剧烈挣扎起来，扭动中不时回头，眼神痛苦而绝望。

    苏和光站在门口，一直到那些人的背影完全消失。

    黎泓叹口气，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回来，顺手关上了门。

    “和光，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候。”

    苏和光微微变色，难以置信地问：“你认为这是强出头？！”

    黎泓取下她脸上的面纱，耐心地折叠起来，边折边道：“和光，每次遇到这种可怜的女子，你都无法保持冷静。”

    雁字就是这么被她带回东宫的。

    好在那次她运气足够好，雁字并不是居心叵测的人，但——居心叵测的人从来都不少。

    他叹了口气：“你向来机敏，只是关心则乱。所以你没有想过，她既然是在逃命，为何不抓紧时间，这扇门敲不开，怎么不换个门敲，平白耽误时间。”

    这条船是客船，有许多客舱都住了人，没道理只盯着一扇不会打开的门敲。

    苏和光顿时有些赧然。

    顺着黎泓的思路，她又想起其他的疑点，比如那少女在她开门以后，一直往她脸上打量。

    要说是因为她戴了面纱，所以好奇她的长相，那就太奇怪了。

    一个逃命的人，这是她该关注的重点吗？

    还有，少女对闭眼休息的黎泓表现出高度警惕，始终留意着他的状态，不时偷偷瞥几眼。

    想到此处，苏和光忍不住扶额苦笑：“是我大意了，但愿不要惹出事来才好。”

    一个人的善良并没有错，但不合时宜的善心若是害人害己，那就太不应该了。

    黎泓足够了解她，不会为了让她宽心就说假话，他思索一瞬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在最近的一处码头下船，进城休息一日再启程。”

    这是个办法，苏和光想想也就同意了。

    见她还闷闷不乐，黎泓温声劝道：“别多想了，不是什么大事。”

    苏和光道：“我想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些人跟昨晚的人是否有关联。”

    其实她心里隐隐有猜测，这大约就是同一伙人。

    昨夜没有得逞，今日就改用可怜的少女引诱她开门，若是她防备心没那么重，恐怕就会引狼入室。

    好在他们还是忌惮与她同行的男性，并不敢直接绑人。

    这样猖狂的人放着不收拾，她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黎泓对此深以为然。

    他想了想才道：“最近的码头是凌州，凌州别驾宋崇简为人刚正，晚上我画好人像，写明情由递到他府上，他会管的。”

    苏和光道：“跨州了，这不是越权？”

    闻言黎泓笑起来，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忽然想到什么，伸到一半的手顿住，尴尬地垂下头去。

    半晌才故作从容道：“你以为他们只会在江城犯案？”

    这倒也是。

    苏和光点点头。

    但她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从始至终我都没露过脸，而且那些人下手的首选目标一定是独身女子，为何会盯上我？”

    其实这一点黎泓也没想明白。

    二人在船上讨论了很久，黎泓晕船的症状好像已经好了。

    他们在午后下船。

    大船缓缓放下桅杆预备靠岸，苏和光戴好帷帽走出客舱。

    江上船只来往如梭，码头上人声鼎沸。

    无数的船只如浮萍一样聚集在岸边。

    船停下的时候，有一瞬间颠簸，黎泓及时出手扶了苏和光一把。

    也就在这时，苏和光蓦地心头发寒，感知到一股极为怨毒的幽冷目光，正在死死注视自己。

    她微微转头，在帷帽缝隙里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那个求助的少女。

    苏和光只看了一眼就自然地转回来，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去。

    黎泓当然也察觉了，他是习武之人，又心思细腻，对于旁人的视线极为敏感。

    他回头冷冷瞥了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终于，少女低下头去，跟在她身边的几个男人也纷纷移开视线。

    ……

    寿春公主府上一派冷清。

    她独自坐在厅中，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她却没有要换一杯的意思。

    她被禁足了。

    府中仆婢相继被带走，既是讯问，也是给她教训。

    她苦笑起来。

    表情做到一半，突然僵在脸上，因为她眼角余光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公主殿下。”

    厉卓阳本来也没打算暗中行事，大大方方上前见礼。

    他昨日帮寿春说过话，寿春很难对他冷下脸，但出口的话却没什么温度：“厉指挥使有何指教？”

    厉卓阳来的路上就想好要怎么问话，他开门见山道：“公主既然已经开口，为何又不肯说实话？”

    昨日消息发出去，梁云栋已经按公主所言去追踪了，结果却一无所获，他们都怀疑公主给出的是假消息。

    寿春难免愕然，又显露出几分愤恨之色：“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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