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养是京市的高端养老院，设施、服务、医疗保障都是很周全的。

    白父今年73了，他曾是京大的教授，现在是个慈祥的老人。满头的银丝梳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眼窝微微凹陷，深褐色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静静诉说着沧桑。

    “小霜妈妈正在量血压，量完了了护士就带她过来。”

    简时序微笑着点点头，“不急的，老先生。最近身体还好吗？”

    白父摆摆手，“老了，不行了，不是这个零件出问题，就是那个零件出问题。不过脑子还算是清醒，手也还能写。”

    “后面那副字是老先生写的吧，苍劲有力，笔走龙蛇。”

    “也就这点爱好了。简警官今天来找我们老两口，是小霜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简时序和沈渺交换了下眼神。

    “是的，白小姐的案子有了新进展，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再跟您确认一下。”

    白父眼里的光黯了下去，他低头握了握手杖，轻叹了一声，“哎，说时间好久了吧，小霜笑着叫爸爸的日子好像还是昨天。说往事历历在目吧，好多事我又都记不清了。”

    老人落寞的神情让沈渺一阵心酸，正想开口安慰，“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呢子大衣，满头银霜的老妇人推门而进。

    她柱着一根细细的手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倚在手杖上，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但她的背挺得笔直。

    老妇人憋着嘴，眼如秋月拢烟，眉如晓霜映日。

    “警察？”

    简时序和沈渺站起来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径直走到白老先生身边坐下。

    “嗯，小霜的案子他们来核实些情况。”

    “十几年了，还核实什么情况？能抓着凶手早抓着了，怎么，又有女孩儿死了？”

    简时序点点头，“两年间有两个女孩儿遇害，我们有理由相信凶手跟杀害白小姐的，是同一人。关于白小姐的案子，我们有些问题需要重新调查。”

    白母冷笑一声，“问吧，问吧。十几年了，小霜的案子前前后后得有4、5个警察来问话了，希望你能问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白小姐在遇害前，有没有透露过，她有男朋友，或者说是跟她关系特别的异性，或者是正在追求她的追求者？”

    “没有，绝对没有，这件事在十几年前我就跟你们警察说过。我女儿，读书的时候只想学习，年年三好学生，公费留学。工作后，一心扑在事业上，哪有心思谈什么恋爱，想什么男人。再说了，以我女儿的条件，她身边的那些男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沈渺急忙开口，“老太太，我们不是说白小姐肯定谈恋爱了，我们只是想知道，白小姐当年有没有跟您和老爷子说过，害怕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人。”

    “小霜从小到大很少让我们操心，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她总是能自己处理好。她就是现在大家伙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那时候，谁见了我和老白不说一声好福气。呵，好福气，好福气我没人养老送终，好福气我孤独终老，好福气，我遇不上一个靠谱的警察。”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脸上浮现出不寻常的红晕。

    白父抬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住。

    “老白，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知道她不想再谈，简时序和沈渺只好作罢。

    简时序：“打扰两位了，那我们先告辞了。”

    “老先生是京大建筑系的教授？我也是京大毕业的，现在京大建筑系的系主任，罗老师，以前还您学生呢。我上周回学校，碰到他了，他还提起您，说如果您还在学校，好多学生怕是要挑灯夜读，不敢打马虎眼了。”

    沈渺跨过简时序，站到白父面前。

    “你也是京大的？哈哈哈，这个小罗，他倒是坏我名声。前年的校庆，他邀请我回去，我当时身体不太好，拒绝他了。走吧，我送送你们。”

    沈渺转过头朝简时序挑了挑眉，那一脸的得意差点把简时序给整笑了。

    白父没带手杖出来，走得慢，沈渺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京大的事儿。

    趁着白父沉浸在过去中，沈渺朝简时序使了个眼色。

    简时序懂了，开口打断了了正在说话的白父。

    “老先生，您女儿……”

    白父抬手打断了简时序。

    “我和我夫人就小霜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对她期望过高。小霜聪明，在学习上又很有天赋，我夫人倾尽所有培养她，付出了很多，所以要求更严格一些。小霜也一直很听她妈妈的话，唯独一件事。”

    简时序和沈渺也不接话，等着老爷子调整好状态继续说。

    “不管外人怎么看，小霜在我和她妈妈心里是完美的，特别是她妈妈。我们曾和所有的普通父母一样，讨论过女儿将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妈妈说，没有人配得上她女儿，当时我还以为她妈妈是开玩笑，结果她是真的这样想。”

    “小霜回国后不久，找我帮忙，说是想让我帮她一个朋友介绍份学校里的工作。一个男孩，大专生，在京市打临工，想找个稳定点体面点的工作。小霜从不因为外人的事儿求我，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回家后顺口跟她妈提了一嘴，说这大专生在京大能干的只有保安了。她妈妈很警惕，她觉得有问题，她担心小霜被骗。母女俩为这事儿吵了一架，小霜认为她妈妈不民主，干涉她交朋友。”

    “这事儿后面我们也再没听小霜提过，她妈妈说那男孩肯定是利用小霜，不安好心。但凡有点自尊心的男人也不会让女人去求家里人给解决工作。后来我问过小霜一次，她还在生气，说她介绍那个男孩去了她们银行。简警官，小霜就是因为这事儿搬出去的，如果她不搬出去会不会就不会遇到坏人了？”

    沈渺看到白父悲戚的神情，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老来丧女，太可怜了。

    “那个凶手，我一定会抓到他，让他付出代价。小霜是无辜的，你们也是无辜的，犯错的是他，他一定会付出代价。”

    简时序缓缓开口，他声音清润，语速不急不缓，低沉有力，带着力量，让人心安。

    沈渺看向他，莫名地就相信他一定能找到凶手，告慰死者。

    从栖养中心出来，简时序一边走一边往微信群里发信息。

    “直接回队里？”

    简时序头都没抬，就“嗯”了一声。

    “要不我来开车，你专心回信息。”

    “好。”

    简时序也不客气，直接坐上副驾。

    沈渺没怎么开过新能源车，简时序信息都回完了，她 还没起步。

    “啧，还是我来吧。要不过两天给你买辆车，我没在的时候你也方便。”

    简时序很自觉地又从副驾下来，换到驾驶座。

    “也不会不方便，你车库里这么多车，我随便开一辆就行了。”

    “啧，你别动我车。”

    “想不到你也这么俗气，把车当老婆，不许别人碰？”

    简时序白了她一眼，“不是不许人碰，是不许你这样技术差的人碰。”

    沈渺哼了一声，懒得再说。

    “刚刚你是怎么知道白老先生愿意说的？”

    “因为我会读心术，拥有一双带有魔法的眼睛。比如我现在就看出来你是个小气鬼，不许人碰你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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