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泽垂下头，声音压得低低的，“那天晚上我其实是故意把红酒倒身上的，因为王瑶瑶也来了。”

    简时序没听懂，身体微微前倾，“什么？”

    沈云泽红着脸又说了一次，“我被冯攀给气到了，正好碰到赵云轩的老婆王瑶瑶，她跟着她姐妹来了派对，看我心情不好，约我上了二楼放松一下，我就去了。所以当时出事的时候我跟她在一起。”

    林子峰忍着笑问身边的余万鹏，“赵云轩是谁？”

    余万鹏拿起平板手指上下滑动，“赵云轩，京市连锁洗脚城花开富贵的老板，王瑶瑶是他老婆，差了20多岁，这王瑶瑶以前是他们洗脚城的领班。”

    简时序在心里理了下时间线，“就是说从你离开泳池换衣服，到监控又拍到你，一共13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个期间你跟王瑶瑶在一起，她能作证。是这样吗？”

    沈云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梗着脖子嗯了一声。

    钟大伟差点笑出声。

    不到半小时，易泽就确定了沈云泽的不在场证明，属实。

    简时序当沈云泽的面，交待易泽务必要到赵云轩家里，当王瑶瑶的面确定这个事儿。

    易泽不负众望的半小时搞定。

    何沅还在办公区等着，钟大伟带着沈云泽出来。

    何沅见沈云泽拉耸着个脑袋，以为他这事儿有什么变故，慌慌张张跑上前，“云泽，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说啊？”

    钟大伟：“沈云泽先生的问题已经调查清楚了，案发当时，他整跟赵云轩的妻子单独待在二楼的房间里谈心，所以没有作案的时间，签了字就可以回家了。”

    何沅只注意到了“可以回家”四个字，连忙跟钟大伟道谢。

    看到沈渺过来，何沅难得地主动叫沈渺有空回家吃饭。

    “妈，她这么害我，你还让她回家吃饭？你知不知道她和这些警察联合起来害我。谁不知道那个赵云轩是黑社会啊，他们还故意去他家里找王瑶瑶，这不是要害死我吗。”

    钟大伟冷哼一声，“沈同志，法治社会，哪来黑社会。还有，谁害你了，难道是沈顾问逼着你跟别人老婆发生不正当关系？”

    “云泽，谁的老婆？你做什么了？你爸爸会不会知道？千万不要让你爸知道。”

    沈云泽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他爸怎么会不知道，时间问题。算了，相对于赵云轩的狠，他爸最多就是骂骂他，给点脸色看而已，后面的几天就躲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沈云泽走后，简时序跟沈渺回办公室讨论起案情。

    简时序在白板上写下王伟健三个字，“他撒谎，要不就是看到凶手，要不就是自己是凶手。但一个人在人命官司上不说实话，要么就是自己干的，要么就是被收买或威胁。”

    沈渺接过简时序手里的笔。

    “一，他没杀人；二，被收买或者威胁也不像。我倾向于第三种情况，他在替人隐瞒。转身就走是真害怕，躲起来是内心在纠结。”

    其实案子到这里，简时序和沈渺心里都想到了谁是凶手。

    “你有什么想法？”

    “跟你一样的想法。”

    两人在视线相交，然后又同时垂眸一笑。

    沈渺感慨，第一次跟一个人这么有默契。

    简时序把队里的人叫到会议室。让钟大伟联系医院，告诉冯攀和冯攀的父母，她的伤口感染了，很危险，如果指标不下来的话，最多12小时，她的器官就会开始衰竭。

    然后让易泽和余万鹏发布信息，称警方已经抓到犯罪嫌疑人王伟健。

    最后，林子峰到医院去监视冯攀的父母。

    众人不解。

    简时序：“现场一死一伤，受伤的人至今没有问到话，她母亲说当时很突然，被吓到了，没看见。两个嫌疑人，一个王伟健，一个沈云泽。沈云泽已经证实了有不在场证据，而王伟健呢，他虽然没有直接的时间证人，但对他及他所有随身物品的搜查能证明他确实没有伤害冯攀、梁天见。监控、现场几十个人的口供，环境证据的排查，现场没有无法确定身份的人。

    唯一撒谎的王伟健，仔细想想他撒谎的原因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躲起来？撒谎是因为不想说出那个人，躲起来是纠结害怕，现在清晰了吗？”

    “还有一点，从冯攀进医院开始，他们的父母就拼命阻止我们跟她谈话，很奇怪，不是吗？正常父母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要要求警察尽快找出凶手，而他们从来没有联系过我们，反而在阻止。何况，他们还是极度自私势力的父母，硬是一点好处没讨。”

    简时序说完就看向沈渺。

    沈渺站起来，缓缓开口，“事出反常必有因，李洵查到冯攀在案发前给她妈妈打过电话，有没有可能，她妈妈那时候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我们到医院的时候才会拼命阻止我们。”

    直到这个时候，李洵才反应过来。

    “哦，我知道了，是冯攀，她是凶手。那她是捅了自己？”

    “但我们并没有证据，所以，我们最好让她亲口承认。而要让她认罪，我们得先绕开一直阻止我们的她的父母。”

    钟大伟举起手，“序哥，有没有可能冯攀的父母联系过王伟健，让王伟健顶罪或者让王伟健指认其他人是凶手？”

    沈渺抢在简时序前面回答，“不可能，她爸妈没这个智商和胆量。当他们知道警察正在怀疑王伟健的时候，简单粗暴的想王伟健死了最好。所以现在我们只需等着，等医生告诉他们，他们只有12个小时。中间医生再去一次，说没有起色，多半不行。那冯攀的父母就是慌，就会想办法找王伟健。那个时候，我们再去见冯攀。”

    果然，7个小时后，林子峰就打来电话，说冯攀的父母坐不住了，刚刚一起离开了医院。

    简时序和钟大伟去医院见到冯攀。

    冯攀一个人脸色惨白地躺病床上。

    看见简时序他们进来，她费劲地叫了两声“妈”。

    “你爸爸妈妈去公安局找王伟健了，我们警方控制了王伟健，从现场看来他是凶手。医生给我们打电话，说你时间不多了，我还是想来问问你，看到凶手了吗？”

    冯攀深吸一口气后开口说道：“医生不是说12个小时吗？我爸妈呢？”

    “刚刚我们问过医生，你到这个时候各种指数还是没下来，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时间不多了。你爸妈知道王伟健是凶手，应该是去给你讨公道了。如果你能认出是王伟健伤害了你，那对他的定罪会容易很多。不过如果一会儿王伟健说服你爸妈，给够赔偿，他们可能会出具谅解书，那……”

    “赔偿？”

    简时序装作为难地点点头，“如果你不幸离世了，他们是可以代替你给王伟健出谅解书的。”

    眼泪顺着冯攀的眼角滑下来，她唇角扯出一个笑，“他们倒是不会吃亏，连我的死都要赚上一笔。我真的要死了吗？”

    一个医生过来，查看了下她的用药记录和半小时前的检查结果，叹了口气，摇摇头，对冯攀说：“我们给你上了杜冷丁，希望你最后能好过点。”

    冯攀开始痛哭，一边哭一边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人陪我”。

    “当时你看到时王伟健伤害的你吗？”

    冯攀摇摇头，“不是，不是王伟健，他不用给我爸妈钱求谅解，他根本没伤害天见和我。”

    简时序和钟大伟交换了个眼神，钟大伟开始做记录。

    冯攀休息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以为梁天见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结果，没几个月他就开是疏远我，说是家里不允许。如果真的喜欢我又怎么可能因为家里的一两句话就不要我。”

    “最过分的是，他一边说着我和他不合适，一边却还是不拒绝我，每次我去找他，他都留我过夜，我以为他心里还是有我。直到我后来从其他人朋友圈看到他和那个女人的官宣，我气得不行，我去找他，他见都不见我。我给他发信息，告诉他如果不见我，我就把我们俩的视频发给那个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吓到了，他又开始哄我，甚至还说要带我回他家。派对那晚，他说来接我，我很高兴。我碰到沈云泽，我还很硬气的跟他说，我男人比他好十倍百倍。结果，转头天剑就跟我说，我们应该放开彼此向前走，做朋友。谁要和他做朋友啊。”

    冯攀哭得更厉害了，抽了几下，她抬手用袖子擦了眼泪。

    “我说我就白跟你这么久？他说给转10万块。警官，10万块，我陪他睡了半年，他给我十万块。我不同意，他开始骂我，骂我送上门，骂我贱，还说他很多朋友都睡过我，他连10万块也不给了，让我走。”

    “他在保姆房里吼我，外面的音乐声也很吵，不知道怎么的，我顺手拿起旁边的开瓶器朝他捅过去。血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很害怕，天见趁机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就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杀人了。我妈说，我杀了人要赔钱，除非我也死了。她说得很对，于是我朝自己肚子捅了两下。”

    简时序给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默默上前取下了冯攀手上的留置针。

    “我要死了吗医生？我现在还没什么感觉。”

    冯攀简直是嚎啕大哭了。

    钟大伟上前让冯攀签字盖手印。

    “你应该不会死的，大伟，叫外面的警察进来，医生，一会儿会有警察来办交接的。”

    简时序没在多说什么，只留下钟大伟在医院办后面收尾的事。

    这个结果沈渺早就料到了，冯攀父母在警局闹，吵得她头疼，于是给简时序发了个信息，就直接回家了。

    回家美美泡了个澡，然后把自己裹被子里刷手机。

    夏玖禾的信息不停地跳出来，手机“滴滴滴”的响个不停。

    【渺渺，你最近都不怎么找我？】

    【工作很忙吗？我看大伟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啊。】

    【渺渺，你该不会是背着我谈恋爱了吧？】

    【渺渺，我们多年感情，你可不许瞒我。】

    沈渺啧了一声，翻身起来趴在腰枕上给夏玖禾回信息。

    【这段时间有个案子，有点忙，你们大伟都是牺牲的自己的休息时间来陪你，简直感天动地。】

    【渺渺，明天我休息，我来你住的地方找你呗，我们出去玩玩。】

    沈渺想都没想就给夏玖禾回了过去。

    【不行，我室友真的很介意不认识的人来家里，你上午要出门给我打电话，我陪你逛街。】

    夏玖禾在电话那头捏着手机，一脸坏笑。

    这么干脆，肯定有问题，她家渺渺这个“室友”绝对不是一般人。

    夏玖禾退出和沈渺的聊天界面，点开钟大伟的头像。

    【我确定你的信息准确无误，命你再探。】

    沈渺这段时间都睡得不好，今天才上床一阵，眼皮都抬不起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床塌下去又升回来，有暖意从身边传来。

    沈渺潜意识里知道是简时序回来了，但她还是睁不开眼睛。

    翻身到简时序怀里，缩在他的胸前，头抵着他的下巴，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简时序伸手环住她，用力带了一下，让她睡得舒服些。

    “冯攀怎么样？”

    沈渺的声音有点哑，她也没睁开眼睛，一开口温热的气息呼在简时序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

    “大伟在医院，安排了民警值班，等医生的诊断，好了就可以带回局里了。”

    “他们一家人真是绝配。可惜了王伟健，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他也不是善男信女。”

    “沈云泽”三个字到嘴边又被沈渺憋了回去。

    审沈云泽的时候，简时序在帮她出气，她看出来，心里十分雀跃。但兴奋过后又有点不安。

    她太熟悉这个感觉了，当初对着简南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那时的她，也许对简南除了喜欢之外，还有一些期待，期待着他能带她逃离现在的生活。

    但如今对着简时序，就是纯粹的心动，她害怕再一次爱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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