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的时候，许静波就坐在纪无华旁边，老师进来看到了但没说什么。同学们都在早读，个别人在厚厚一沓书的掩护下昏昏欲睡。班主任走到纪无华旁边问询，许静波说她是纪无华在法理上的监护人，算是姐姐。纪无华坐在最后一排，他旁边没有人，一直以来他都一个人坐在最后。纪无华视力好，又不爱与人交流，还总是钻在题海里不肯出来，所以班主任将他安排在了这个位子上。问清楚后，班主任叮嘱了两句，意思是不能影响同学们正常上课，而且在第一节课之前她就得离开，许静波欣然点头。

    早读之后是晨跑，纪无华参加晨跑的时候许静波去了食堂，她给他买好了早点。许静波只吃一个鸡蛋摊饼、只喝一杯豆浆，纪无华则是一笼肉包、一笼菜包、一个夹菜白饼、一张鸡蛋摊饼、一张麻辣火腿摊饼、一杯豆浆、一瓶矿泉水。

    晨跑结束回到教室，纪无华频频察觉到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但是没有一人前来过问。同学们大都很忙，纪无华心里清楚，都没多少时间去关心自己以外的杂事。

    晨跑之后的早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是早自习，这段时间许静波是可以留下的。摊开纪无华的数学课本，她低头趴在上面，丝毫不去打扰纪无华背书。平歌的身子一动不动，头却一点一点的，隔一段时间他的头就会朝前栽下去——许静波根据自己以前的上学经历推测平歌肯定在睡觉。凤庆怡在认真背英语，不时用手肘捣一下平歌。

    据许静波观察，这个班级，这个所谓的重点班，能让人初见就眼前一亮的学生很少，除了纪无华、平歌、凤庆怡三人外，班上能勉强算是帅哥美女的同学，至多还有近十位。在许静波看来，一个五十人的班级，这个比例实属不易，何况这是重点班，学习是所有人的第一要务，男生不会多花时间让自己变得风流倜傥，女生亦是同理。在睡眠不足、运动不足、心情压抑的情况下，大多数人的气色其实并不好，也不能说不好，但绝不是巅峰时期青春靓丽的气色。高考是这个教室里所有人的一道大关，大战临近，美丑只能屈居学习之后。对比之下，纪无华与其他帅哥美女根本不是一个位面的，因此他的一切都与这个教室格格不入。有个接近一米九的大帅哥，许静波来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与纪无华对比起来都显然是黯然失色的。仅仅这样一番对比，许静波就算是彻底将纪无华认定成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少年了，当下如此，将来也是如此——无论以后遇到谁，在许静波心里眼里，纪无华一直都会是最帅的男生。

    早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纪无华停止读书，然后转头看许静波。许静波抬起头，她眼睛半眨不眨地看纪无华：“怎么了？你要赶我走了？”

    纪无华摇了摇头，他说：“我想试着说服老师让你留下来，留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咱们一起上学。”

    许静波扭过头，她嘟囔着说：“我这不是在陪你么。”

    “我想你整天都在我旁边。”纪无华皱了皱眉头，“可是这样的话，你就太无聊了，还是算了，你回家吧，中午自己找个好馆子吃饭。”

    许静波笑着说：“你都没有问我，怎知我会无聊？”

    “如果你不觉得无聊，那我就去找班主任。”纪无华立即站了起来。

    许静波一把拉住纪无华示意他坐下，纪无华迟疑了几秒。看他坐下之后，许静波说：“这件事儿就由我去跟老师说吧。依我看，班主任是做不了主的，恐怕要去找校长。”

    纪无华问：“那你有把握吗？”

    许静波摇了摇头说：“我去试一试。你待在这里专心上课，不要分心……你们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

    “就是这一层楼，出了教室后门右转，一直走到那边的实验楼，有一间年级主任办公室。”纪无华刚说完话，下课铃声就响了。

    许静波拍了拍手，站起来后他说：“等我好消息。”纪无华点了点头。

    许静波走之后，平歌和凤庆怡转过头来，平歌问纪无华：“许静波走了？等她什么好消息？”

    纪无华说：“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同桌。她去找校长了。”

    平歌叹了一口气，他说：“还好咱们这是私人学校，这种事情还有的商量；要是公立学校，那你俩的做法就是讨骂了。”

    “实话实说，这个要求确实很过分——办不成也好——既违反校规校纪，又影响其他同学。”纪无华说。

    “违反哪一条校规校纪了？许静波那么安静听话，怎么就影响其他同学了？”凤庆怡说。

    “学校这地方又不同于社会，学生就得按规矩办事儿。你平时看上去挺乖，冷不丁总能冒出一股子叛逆劲儿，不愧是射手座的。”平歌盯着凤庆怡看。

    凤庆怡干笑两声之后说：“我只是情绪激昂，就随便说两句而已，别当真。学校么，肯定是要按照规定来的。”纪无华点了点头。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纪无华不时出神，出神的他被数学老师逮了个正着，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

    数学老师身体又宽又厚，肚子非常突出，戴一副眼镜，头发浓密得吓人。纪无华从未见过数学老师发脾气，可以说他是个非常和蔼的好老师，这会子依旧没有发脾气，还是跟往常一样。笑着调侃了一句“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后，数学老师就没有再难为纪无华。

    数学老师是纪无华非常非常喜欢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他最喜欢的老师。数学老师给纪无华开的小灶最多，每次寒暑假，只要纪无华不去打拳，他都会被数学老师叫去学校补习。数学老师召集了一小批同学，利用假期单独给这些同学辅导。虽然对其他同学不太公平，但是平歌说过——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数学老师喜欢这几个同学，所以放着寒暑假不享受坚持给补习，对这一小批同学来说这真的是很珍贵的经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该把老师往坏处想。纪无华从来不会往坏处想，不论是数学老师还是其他老师。高二第二学期时，为了迎接校园文化艺术节，班上编排了一个20人的舞蹈，十男十女，因为早起排练占用了学习时间，又恰巧排练时被班主任看到了，班主任把带头的几个男生痛骂了不止一顿。纪无华也迷迷糊糊中了枪，他只知道那天早上要早点到学校，因此头发都没梳整齐，班主任骂他是鸡窝头，那之后的几天，无论纪无华做什么，班主任都会刻意刁难他，纪无华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什么，过了几天，班主任气消了，那件事也就过去了。

    数学课之后，纪无华转头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他发了好久的呆。

    “应该已经走了，这事儿不好办，除非这学校是她们家开的。”平歌说。

    “你信不信许静波一激动直接把这所学校买下来？”凤庆怡说。

    “不可能的，咱们学校虽然是私人学校，但打出的旗号是‘造福桑梓’，算是地方性公私参半的学校，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再说你知道买下这所学校要花多少钱么，他们两口子固然有钱，买下这么一所学校怕也是天方夜谭。”平歌说。

    凤庆怡说：“这个大家都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虽然是私立学校，但还是归上面管的。对了，刚刚老师讲了半节课的那道大题，你再给我讲一讲，我没怎么听懂。”

    “来来来，我给你耐心地讲解讲解。纪无华，你要听一听吗？复合函数求导哦，听多了没坏处的。”

    纪无华摇了摇头，他说：“这种题我基本放弃了，太费时间了，就算听懂了，上了考场我自己也做不出来。”

    平歌啧啧两声之后说：“我就喜欢听你这么说。”纪无华与平歌相视一笑，平歌转了过去。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班主任的课。上课铃声响了，纪无华深呼吸了一下。老师第一时间没进教室，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老师依旧没有出现。平歌刚给凤庆怡讲完题，看到老师没来，他索性趴在课桌上睡起了觉。

    纪无华的心脏忽然颤了一下。几秒钟之后，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又过了几秒钟，教室前门打开，半秃的班主任走了进来，在他之后许静波也走了进来。

    纪无华睁大了眼睛——许静波背着书包还穿着校服外套。一节课多一点的时间，女老板摇身一变成了女学生。

    班主任做了简短的介绍，要点如下：第一，此学生名叫许静波，属插读生；其二，大家要热烈欢迎她，要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许静波理所应当地坐在了纪无华身边。班主任多看了纪无华好多眼，纪无华一直坐得挺直，甚至不敢和许静波多说一句话。下课铃声响了，极其漫长的一节课过去了，班主任离开后，纪无华立即问许静波：“怎么回事？你也要参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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