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什么声音。”林路北晓得自己刚刚吃饭的动静不好听。

    潜意识里就是觉得……

    他姐管的事情越来越多！

    要是以前在家里，吃饭这种动静，他妈也会打他！

    倒不是说多讲究的人家，无声就是餐桌最基本的礼仪而已。

    现在母亲……

    想起母亲，林路北的心情瞬间难受了起来。

    心中重新又将母亲被抓进去以后的唐家众人嘴脸，过遍脑子。

    之所以累成死狗样还能继续拼，完全都是因为心中有恨！

    这口恨意支撑着他努力扛下去，支撑着他咬牙坚持下来。

    早晚有一天……

    他要叫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来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应该被瞧不起的人！

    早晚有一天，他也要将脚高高抬起，踩到那些人的头上！

    叫你们瞧不起我！

    叫你们不是人！

    叫你们张狂！

    每每想到这些，这苦日子便不觉得苦了。

    “有没有声儿，你不知道？”林道西没好气说。

    “我们俩现在跟要饭的都差不多了，还在乎这个？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吃个饭还有人看？”都沦落到社会最底层了，还讲究那些没用的！

    说是说，嘴上的动静还是收了收。

    林道西停下筷子，用毛巾擦了擦，直接收了。

    肌肉痛到吃不下饭。

    “习惯养成很可怕，真的有一天你上了一个台阶，想改就来不及，你的说话方式，你的教养礼仪，都会为你加分，我不可能永远过这种日子，你想这样过，我也没意见。”

    “我也不过这种日子。”

    林路北将饭盒里的饭通通扫光，一脸兴致勃勃搓手。

    “姐，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钱？”

    刚刚脸上还是阴天，现在就成了多云转晴。

    林道西心中想着，如果她能跟弟弟一样的没心没肺就好了！

    没心没肺也是一种本事！

    四周看了一眼。

    确定没看见什么人，才将口袋里的钱通通拿了出来。

    “晚上睡觉别睡太死了。”

    身上有钱，睡觉也得睁着半只眼睛。

    这些不仅仅是钱，还是命！

    “放心吧！”林路北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视线定在钞票上就没办法移动：“快数数！”

    路上跑活的时候他认真算过，应该有两百多！

    想想两百这个数字，林路北的小脸越来越红润，泛着一种奇异的光泽感。

    这么搞下去，早晚能发！

    他妈伺候姥姥一个月，劳心劳力也才得150的工资，他现在就赚到了超过母亲的工资！

    两个人把各种钱数了数。

    块票毛票都有。

    人家给你钱的时候也不见得都是整钱，反正都是钱，给什么就要什么，林道西不挑。

    数来数去，数出来整整240块！

    林路北伸手接过一沓钱，他用手摸着，一脸迷恋。

    此刻再累也都不觉得累。

    “把钱存起来不就不用担心丢了？”

    林道西：“再有几天我们就得回钢城，这些钱还要用来买糖。”

    林路北稀罕够了，又将钱推回给了他姐，他将摸过钱的手放到鼻尖前，用力闻了闻。

    嗯嗯嗯。

    钱的味道！

    真好闻！

    “我们回去也就12月，距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其实还能赶回来再赚点钱……”林路北说。

    一个半月，要是按照今天的钱赚，那可老鼻子了！

    林道西摇头，将钱全部揣好。

    她在衣服的里面缝了几个兜，分散在全身，靠近皮肤的位置，这样别人哪怕偷她的钱，确定到了准确的目标，她也能感觉到！

    藏好了钱，心可终于能放了放。

    “来回折腾不起，再说糖扛回去，放在哪里？这些都是我的命，交给谁我都不相信！还有，过年前还有小年还有新年，这些日子都能卖点货，压货走货这些都需要用时间去扛。”

    林路北连连点头。

    你说什么是什么，你做事更周到！

    “行啊。”他双手抱头，躺了下去：“等看见妈，叫她知道我们俩现在过得别提多好了。”

    这样，妈也就能放心了。

    林道西垂着视线，过了好半天她说：“弟……”

    “嗯？”林路北眼皮打粘。

    身体好累，心情却特别的好。

    人这一躺，眼皮就睁不开了。

    “我想让妈不要认罪……”林道西说。

    当时的情况，她妈明明就是……正当防卫！

    林路北人已经半进入梦乡，他翻个身，背对着林道西：“你怎么说我怎么干！”

    说这话，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林道西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弟弟的身上，又将黑成一团的被子扯了过来。

    桥洞里能有什么干净的被褥，再说太干净了也就被人顺走了。

    买新的容易丢，干脆就捡了别人扔掉的，黑成一团的被子拿回来盖。

    这样丢了也不心疼。

    这东西之于她来说，就是起个不被冻死的作用。

    同林路北的好睡眠比较起来，林道西的睡眠，差到不能再差。

    明明是累，明明也想睡觉，闭上眼睛就都是梦。

    梦境里那天母亲犯案再现，林道西也仅仅刚睡着几分钟，顶着一脸的冷汗，坐了起来。

    脑子里的思绪，就像是没章法的线头，扔的这里一团那里一团，最后团团将她围住。

    不知道是几点，她又睡了过去。

    还是梦。

    梦里她一个人走啊走，走着走着她很害怕。

    突然唐娟笑呵呵走了出来，一张脸清清楚楚出现在林道西的眼前，唐娟拉起她的手，一脸笑呵呵：“小西啊，快要过年了，妈带你和小北去集市，买点你们爱吃的东西好不好？再把春联买了……新年新气象，买个好词儿，来年也能顺心如意……”

    林道西大口喘气，哽咽着再次坐了起来。

    大口大口呼吸着。

    心口的位置，憋得难受。

    她动了动，双腿往管道的方向靠了靠。

    看看林路北还睡得挺香，睡得都淌口水了，林道西收回视线。

    她的梦……

    双手捧住脸，使劲搓了搓。

    这是夜有所梦吗？

    是啊，快过年了，母亲在里头也能过年吗？

    “顺心如意……”林道西喃喃念着。

    谈什么顺心如意，这是家破人亡！

    因为连续做梦，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是特别好。摇摇晃晃，恍恍惚惚，睡又睡不着。

    她妈被抓以后，到了晚上，就总是做梦，不停做梦。

    林道西坐着靠在管道上，困狠了眯上眼能睡几分钟，几分钟后又再次被梦叫醒！

    一遍跟着一遍。

    “顺心如意……”林道西想着这四个字。

    等等。

    刚刚做的梦，梦里她妈说了什么？

    她妈好像说……

    买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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