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把满满一杯酒递给小丽，小丽见糖水一般甜，一口去了大半杯。

    “干了它吧。”老汉笑着说。

    “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呢。”

    小丽也拿起一个鸡腿吃，实在太饿了，两人都沉默一会，先垫肚子。

    吃完一个鸡腿，小丽才拿起剩下半杯酒敬老汉。

    “叔，来，我敬你！”

    “酒满敬人呢！”老汉也不等小丽同意，拿起酒罐就把杯子倒满。

    这会小丽把整杯酿酒都喝完，“这酒比糖水还甜，喝不醉吧。”小丽喝完杯酒，喘了一口气。

    跳下车那刻，因为没有住处，她觉得自己是亡命之徒，孤独感油然而生，碰巧又在夜里。

    此刻她心里竟有点兴奋，夜色茫茫中还有人陪伴。

    “你看月亮多漂亮！”小丽忽而抬头，看皎洁明光。

    “再漂亮也没家乡的月光漂亮！”老汉说。

    “不都是同一个月亮吗？你这老头喝醉了吧。”小丽笑着说。

    “说谁是老头呢，叔我心里只当自己是三十岁。”老汉说着轻轻碰了一下小丽的脚尖。

    小丽穿着一双系带凉拖鞋，上车时她特别换的，从村里走到镇上，那双布鞋沾满泥土。

    老汉看到她脚趾甲竟然染红色，在月光下像朵朵小花瓣，心想这娘们也够臭美的。

    小丽是夏天逛街的时候，看到很多年轻女孩穿着拖鞋，发现她们十个脚趾甲都染不同颜色。

    心想怪不得南方人爱穿拖鞋，穿布鞋谁知道她脚趾甲染色呢。

    小丽也爱穿高跟凉鞋逛街，便到商场美甲店为十个脚趾打扮一番。新鲜劲一过，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你都可以当我爸了，还不是老头。”小丽听到老汉说心里只有三十岁，未免觉得好笑。

    老汉扭着脖子说他不高兴，除非小丽喝完杯中酒。

    “算了，怎么像个小孩子淘气呢。”小丽拿起那杯酒好歹只喝一半。

    她觉得这么好的酒一口闷，实属浪费，最好是一口一口品尝，才领略其中的味道。

    老汉见小丽自有一种豪爽劲，自己也喝了半杯。

    “来，先吃一碗粥吧，别到时说我要灌醉你。”

    老汉为小丽的碗添满粥，心里若有所思。

    “这酒也能醉人，怎么像糖水一样甜呢。”小丽忍不住又呷一小口。

    “酿酒最能醉人的呢！过年亲戚上门探亲，也把它当糖水喝，连喝几晚，睡了三天三夜呢。”老汉笑着说。

    “唬人的吧，别怕是舍不得酒，毕竟你这么远带过来。”小丽半开玩笑说。

    “小蹄子，把我看抠门了，你一口喝完我都舍得。”

    老汉为自己倒一杯，又为小丽倒一杯。

    老汉说先干为敬，小丽也不好推脱，一杯分两口喝。

    这一杯下肚，小丽感到有点酒劲上脑，才开始相信老汉说的话。

    老汉再给她倒酒时，她不敢逞强了，说只要半杯。

    “怎么怂啦，还想喝完我的酒。”老汉嘿嘿笑。

    他心儿特别高兴，好久没有女人陪他喝酒了。

    小丽不出声，只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老汉又踢一下小丽脚尖，“喂，看啥月亮，吃东西。”顺手递给小丽一串羊肉。

    “我吃不下！”小丽连忙拒绝。

    “怎么行，我点那么多菜，别浪费了。”

    小丽只好接过羊肉串，慢慢吃起来，这甜酒确实可以醉人，小丽想坐着慢慢缓一下。

    老汉也觉察到小丽酒劲上脑，也不多劝她喝酒，叫她喝粥。

    “你放心，喝醉也没事，你看前面就有一家小宾馆，极便宜的。”

    小丽顺着老汉目光望去，果真前面亮着“宾馆“两个字，一闪一闪的。

    “你住过那里吗？怎么知道便宜。”小丽说。

    “你不是说废话吗？我当然住过，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老汉边啃鸡翅边说，为了舒服他一条腿伸得长长的。

    小丽在车上看到老汉一声不吭样子，误以为是一匹老马，自带一身衰老的落寞。

    三两杯酒下肚，发现他浑身散发着世事看破的洒脱，又跟年轻人不一样。

    “你一年回家几次？”小丽温柔地问。

    “看情况吧，有事做时，一年回不了两次，没事做只能回家歇歇。”

    “你老伴也放心你外出，怕时常惦记你呢。”

    “她挂了二十多年啦，或许连我样子不记得，还惦记我干嘛，早就投胎去了。”老汉淡淡地说。

    小丽听到这话，甚是意外，连忙向老汉道歉。

    “你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罚你把这一杯酒喝完。”老汉带着些许责备，把一杯酒递到小丽唇边。

    小丽心想这杯喝完肯定要醉晕，无奈自己提起别人伤心事，不喝不像样，便一口把一杯酒喝完。

    老汉似乎很满意，此时小丽抬头看月亮，月亮挂满天空，像一只只灯笼。

    老汉向老板招招手，小丽还知道他要买单，便说让她来。

    老汉一把按她坐下，“跟你大爷出来，还要你掏钱，太小看人了。”

    小丽只好坐下来，看到老汉跟大排档老板交涉几句，便回来拎起行李要走。

    “走，咱今晚在那宾馆住。”

    老汉拎自己的行李，又帮小丽拎，小丽说她不去。

    “走，别傻了，现在才四点，睡一会才天亮呢。”

    老汉叫大排档老板帮忙拿点行李到前面小宾馆，他扶着小丽走过去。

    “叔，她是你相好，越来越年轻呢。”大排档老板显然认识老汉，便打趣说。

    小丽也听到这话，但她头实在晕坨坨的。

    “别胡说，她都说我当她爸差不多。”

    “她不了解叔，咱们知道叔的厉害，十个年轻人比不上你呢。”大排档老板笑着奉承老汉。

    “光你知道厉害有啥用！”老汉狡黠一笑。

    他小心翼翼扶着小丽到宾馆，他自己也有些许酒劲上脑。

    那位大排档老板干脆把行李送到房间才走人。

    “叔，下次再来喝。”

    老汉“嗯“一句，便把门关上。他看着小丽直挺挺躺在床上，竟有些许茫然失措。

    老婆去世后，他并不是没有碰过女人。

    老婆去世一年后，他想过续弦，但遭到两个儿子强烈反对。

    儿子那会都谈女朋友了，老汉想想还是算了，跟儿子翻脸不划算。

    也许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在外面对女人更加肆无忌惮，他常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每月寄够钱回家，他有一大部分钱都花在女人身上。

    但以前那些女人，都不像今晚小丽那样，令他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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