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芝芝在门口等了片刻，小厮出来面露难色：

    “姑娘，您就别为难医师了，这是府里的规矩，从前老夫人身边的桂月嬷嬷病了，也是出去找的郎中，尊卑有别，实在是不能。”

    “可我也是奴，从前医师也给我看过病的。”许芝芝赶紧说道。

    这时候，医师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示意小厮先下去。

    “医师，求求您救救樱草吧，她的眼睛也被烫伤了，要是处理不好，我怕……”

    “芝芝姑娘，按照规矩，还是赶紧送樱草去外面的医馆看吧，或者找郎中回来。”

    “医师，樱草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去外面的医馆请郎中来肯定是来不及的呀。”许芝芝苦苦哀求。

    “哎，我知道你着急，我比你还要着急，可规矩就是规矩。

    你虽然身份是奴，但你是侍奉大人的，早就和侍妾们同待遇了，而樱草他们，是绝对不成的，这是规矩，我也着急，但也没有办法。”

    “所以，我若是病了，就能让您给看诊抓药是吗？”

    “自然，”医师点点头，“从前不就是嘛，但眼下，还是得赶紧……”

    “多谢。”

    许芝芝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跑回了小厨房。

    “芝芝姑娘，你可回来了，樱草她疼得受不了了。”同在小厨房的一个婢女说着往许芝芝身后看，“哎？医师呢？”

    “规矩森严，坏不得。”许芝芝说着便往厨房里走。

    “这可怎么是好，樱草她还那么小，这要是眼睛坏了，府里的活儿她做不成了，又得罪了柳姨娘，肯定会被发卖的。”

    身后的婢女还在说着，许芝芝走到炉灶前，上面的水正，冒着热气。

    她死死盯着那壶口腾起的热气，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壶的把手。

    “啊！”

    “哎呀！芝芝姑娘，芝芝姑娘！！！”

    小厨房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

    “快叫医师来！快！！”

    *

    黎簌几日未归，府里却是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大夫人，可好了，黎大人的案子要重审了，官复原职也是指日可待了。”暮雪在大夫人身边说着。

    “看这两日府里陆陆续续回来的那些养好病的姨娘们，就知道日子快要回到从前了。”

    “大夫人这些日子给府里里里外外忙活奔走，实在是辛苦。”

    大夫人微微一笑，“以后便不用忙了，还和从前一样，吃斋念佛躲起来，日子清闲又舒适。”

    “是呢夫人，只是这些日子，大人对夫人您也很好，若是您和大人……”

    大夫人却摇了摇头，“我和黎簌？不可能，别说那些荒唐话。”

    正说着，外面婢女来报，说翠风居的许芝芝求见。

    “看吧，这事最后还是得到我眼前。”大夫人苦笑一下，让人宣了许芝芝进来。

    许芝芝一看见大夫人，赶紧让樱草也跪在自己身边。

    “大夫人，还求您给做主。”

    许芝芝一五一十将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大夫人，身边跪着的樱草一直悄无声息的哭着，眼泪从她紧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

    “抬头我瞧瞧。”大夫人皱着眉头吩咐樱草。

    樱草赶紧照做，大夫人和暮雪上前看了看，两人对视了一下，大夫人脸色难看极了。

    “医师怎么说？”大夫人又问。

    “回大夫人的话，说是两眼都……都失明了……”说着，许芝芝鼻子一酸，也哭了起来，“大夫人您看，樱草她年纪还这么小，没有了眼睛，她以后的路可怎么走呀。”

    “嗯。是可怜。”大夫人叹了口气，“传我的话，英……”

    “樱草。”

    “嗯，樱草以后在小厨房，只做些打扫的活儿，月钱还和从前一样。”

    ……

    片刻的沉闷之后，许芝芝听见身后的樱草叩谢：“多谢大夫人怜悯。”

    许芝芝说道：“大夫人，那日樱草并没有做错事，是柳姨娘她……”

    “你方才，已经把过程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了，”大夫人何欢点了点头，“芝芝，我明白你，也理解你，但你更要明白，这是规矩，是尊卑有别。”

    “可是大夫人……”

    “姑娘，”樱草拦住了许芝芝，小声道，“大夫人能开恩留我这个废人在府里，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何况我本就是奴，死了都不算，何况只是如此。

    姑娘别再说了，姑娘听我一句。”

    许芝芝看着樱草闭着眼睛，手却很是急切地摸索着，要阻拦她，心中疼得眼眶都跟着红了。

    “好。”许芝芝说完，喉头发紧嘴里苦得厉害，她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失态，朝着大夫人行礼叩谢。

    出了大夫人的玉沁阁，阳光正是好时候，照得路上一片明亮，暖洋洋的，路边积雪也化了好多。

    府里面的人忽然就多了，翠风居里的人几乎都回来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平日里最爱热闹的樱草，此刻紧闭着双眼，安安静静跟在许芝芝身后，小心翼翼走着。

    许芝芝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把恨意压下去，故作轻松问道：

    “樱草，大人几天没有回来了？”

    “今天是第四日，这些人走得快，回来得也腿脚麻利。不过也正好能说明，大人的事情快过去了，听说大人的案子重审，大人能官复原职呢。”

    “是呀。”许芝芝点点头。

    “让一让，让一让！”马车过来，许芝芝牵着樱草往旁边墙根底下避让。

    高大的马车轮子碾压过去，许芝芝看着，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是哪个家世高贵的姨娘搬东西回来。

    “前几日容姨娘那里戒备森严，每次去都无功而返，今天府里这么热闹，或许能趁着乱进去瞧瞧她。”许芝芝道。

    “正好今儿是我往那边院子送饭，姑娘换身衣裳，去碰碰运气。”

    “什么？”许芝芝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们还让你送饭？”

    “倒也没有，是我主动的，从前的活儿还是不能少做，若是真成了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人，大夫人能容我，小厨房里的其他人也容不下我。”樱草轻轻说着。

    “都是我的错，那天我就不应该和柳姨娘发生争执，我……”

    “姑娘，不是你的错。”樱草握住许芝芝的手腕，轻轻拍着，摇了摇头，“多过去了，我陪姑娘去看看容姨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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