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张文修脱口而出一个字，立即被崔莺莺抓住手臂，狠狠掐了回去。

    张文成换只手递给对方瞧，不经意回头，同样对弟弟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倒是柴昭自己，一边帮张文成把脉，一边不以为意地轻笑。

    “我确实是天老儿，家族病没办法。医者不自医么……不过请放心，我这病不会传染他人，也不会影响我问诊看病。”

    尴尬的反而是母子三人。

    不过他这么自嘲了，崔莺莺反而放松了。瞅着他淡到几乎成为浅蓝色的眼瞳，觉得那实在美丽，忍不住夸赞一句。

    “柴大夫，你这模样，好像传说中的美丽精灵！”

    张文成感觉把住自己脉门的手指，力道加重了下。随即柴昭恢复平静，面沉入水地哂笑。

    “夫人说笑！我这副天老儿相貌，人人嘲笑，岂当得美丽二字？”

    他为自救刻苦学医。学了才发现自己病是天生，无药可救。崔莺莺这话送入他耳中，不亚于当头喷一口浓痰。令他瞬间破防，想把这三人撵出去。

    崔莺莺真心夸赞，反而惹得对方明显动怒，有些不知所措。但指望对方给儿子看病呢，无论如何不能把人得罪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做进一步解释。

    “柴大夫，你没听说过遥远的西方世界，有一个神秘古老的种族吗？”

    “这个种族，无论男女，均有着永生的寿命。皮肤如雪，长对尖耳朵，白发、银发、金发，各种浅色系发。”

    “他们擅长拉弓射箭，是天生的弓箭手与斥候，森林的保护神。他们的眼瞳，如同天空般湛蓝，碧波一样澄净。”

    心里认为胡编乱造，但三个人都被她娓娓动听的声音，详尽美妙的描述，吸引住了。

    柴昭半信半疑：“果真有这样的种族存在？”

    “天生万物，物物不同。”

    崔莺莺正色。

    “生命本就是以不同形式，存在于世间。我们不知道的，不代表不存在！”

    柴昭思忖一会，慢慢松开压住张文成脉门的手，轻轻点头。

    “夫人睿智，说出这番话，令在下受教了。”

    张文成和张文修两兄弟，一个掩面，一个低头。心说他们娘除了棍棒厉害，忽悠人也是一套。不愧是能写话本子的主。

    不过好歹让房间里难堪的气氛过去，柴昭面色恢复正常，还比较高兴的样子。

    “柴大夫，您看我儿子这病症……”

    言多必失。崔莺莺立即把话题带回正轨上来。

    柴昭失笑。

    他以为对方在给自己看病呢？结果对方还知道大夫是他。

    “令郎这病，肝郁日久，邪热闭遏，久病而虚。需要好好调理啊……”

    崔莺莺单刀直入：“能治好吗？”

    她不想听大夫说一堆她听不懂的话，她只想知道结果。

    柴昭长长睫毛轻微颤动，淡色眼瞳无情无绪瞟向她。隔了会儿，母子三人以为又惹对方生气时，柴昭唇角冰冷向上弯了弯。

    “能治好，只要……有钱！”

    张文成、张文修心里一沉。唯独崔莺莺喜上眉梢。

    她不怕花钱，怕的是花再多钱，治不好病。

    “柴大夫，请问这治好，需要多长时间？”

    “一帖药至少二两银子。根据令郎服药情况，我会做出适时调整。有些药材极难寻，可能达到五两、十两银子往上。”

    换句话说，张文成这病，没几百两银子治不好。拖太久了需得慢慢调理。

    柴昭提笔蘸墨，悬空而停。

    母子三人身上穿的麻布衣，打着补丁，令人很清楚他们目前的窘迫处境。开不开药方，他打算等他们自己决定。

    张文成一听这价钱，立即用枯瘦的手撑住桌面，努力站起：“娘，我还是回去吃刘大夫的药好了！”

    家里欠债未还，一家八口嗷嗷待哺。娘好不容易挣点钱，怎能花在他这无底洞身上？

    “坐下！”

    崔莺莺一手按在大儿子肩头上，将他按得重新坐了回去。转向柴昭，用坚定的语气说：“柴大夫，谢谢您，请帮忙开药！”

    钱这个东西，哪有一条人命重要？

    错过对两个孩子十八年的陪伴和教育，这一世，她想要补全遗憾。

    她脑子里还装着不少现代知识。若是写话本子不够，她就冒险去卖这些知识。无论如何，不会放弃张文成的命！

    张文成眼眶发热。

    张文修如坐针毡。大哥的药竟然这么贵？家里好不容易有点钱，那他读书府试的希望，不是又没了？

    他娘真是没好考量。现在家里这种情况，与其把钱扔水里，不如先全力助他科举。等他成了秀才，不就有钱救大哥了？

    现在好，同归于尽。

    当然，这话无论如何不敢明说，他娘的棍棒不认人。

    柴昭埋头认真写药方。母子三人各怀心思。

    突然，听到外面热闹起来，有人大喊大叫，有患儿尖锐哭嚎，还伴随乒乒乓乓，桌椅被大力推倒的声音。

    难不成是医闹？

    崔莺莺第一个反应。

    “我去看看！”

    张文修好奇心重，第一个蹿出门去，崔莺莺想拉没拉住。唯恐这混小子被医闹的人一波带走，她赶紧追出去。

    留下张文成和柴昭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之后，柴昭低头继续写药方，张文成吃力地扶着墙，走到门口张望。

    不一会儿，就见崔莺莺拧着张文修的耳朵，把人揪了回来。张文修龇牙咧嘴，紧紧护住自己耳朵。

    “娘您轻点、轻点……哎呦！”

    他娘真是的，剽悍得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给他留面子。

    崔莺莺气势汹汹：“你这混账东西！哪有热闹你往哪钻，万一正杀人，你上赶去给人家送人头的？”

    “娘，出了什么事呀？”

    听到闹声已平复，张文成瞅着狼狈的二弟，又好气又好笑。

    “听说是一名逃兵躲进医馆，被巡捕房的人抓了回去。”

    崔莺莺到得有些晚，张文修也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这话是听吃瓜群众议论的。

    兵役徭役这个话题，对每个普通家庭都很沉重。现在张家暂时有张文成这个秀才身份庇荫着，可若是前方战事吃紧，官府开始强制征兵怎么办？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