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谈到这里，张英就忍不住问了：“南南，你想过没有，想找个什么样的？”

    方南南笑着说：“我外公外婆，原来就是想给我妈招赘了生个随她姓的。

    没想到遇到战乱，我外公外婆没的早，我那个爸爸黑了良心，占了原家的房子，还逼着让我姓方。

    后来逃荒的时候，他还想把我卖了做童养媳。

    现在我们在张家岔村安家落户了，我想改成我妈的姓，以后也招赘一个，让张家岔村小姓里，多一个姓原的。”

    张英默默给方南南点了个赞。

    嫁出去不管原香香，显得薄情寡义。但是真要嫁人了，谁能接受赡养丈母娘呢？

    招赘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吃的用的住的都是他们自己的，男人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走人就是了。

    张英又问：“那你有什么人选没？”

    方南南笑：“我等我妈给我挑。多攒点彩礼，没准能挑个好一点的。”

    张英好奇的问：“招赘彩礼给多少啊？”

    “招赘彩礼跟娶妻的彩礼比要低一点，大概六成。”

    “你不怕男人招回来又跑了？那样不就白赔彩礼？”

    方南南给张英一个“你看我像傻子吗”的眼神。然后解释：“愿意被招赘做上门女婿的，都是家里很穷，而且不被待见的。

    我都打听过了，解放前，不少村里人辛苦一辈子，都只够钱给老大娶媳妇，后面的孩子有本事就自己娶媳妇，没本事就给老大家当长工，等老了侄子给送葬。

    他们在自己家里没有任何财产。

    等他们做了上门女婿，家里连他们一根筷子都没有，跑了能去哪？”

    张英手托着下巴听的出神，她这个本村土着都不知道的事情，原香香与方南南都打听清楚了，也是厉害。

    张英又好奇的问道：“那你妈要是挑个你不喜欢的呢？”

    方南南：“我就想要个长的好看的。生出来孩子也好看。人要善良一点的，别一不小心找个黑心的，我们母女俩都倒霉。

    不过我还是更想找个知青。

    知青们都是外地人，他们凶不起来。

    将来如果两个人过不下去，他们回了城，也不会回来跟我抢孩子。”

    张英听的一脸问号：“这是七十年代的去父留子吗？？”

    想着，张英便问了出来：“南南，你知道孩子爸爸在小孩成长中的作用吗？一个女人带孩子会很辛苦的！”

    方南南苦笑：“我爸在我成长中的作用就是欺负我妈，打骂我，想要卖掉我。

    继父在孩子成长中的作用，就是把一切都推给我妈，等我妈提出离婚后，又拿孩子威胁她，勒索他。

    男人有什么用，还真不知道。”

    张英：……

    行吧，你想得开就好！

    反正哪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是一帆风顺的呢？

    张英后来没再主动关注方南南的事，但是关于方南南的传言，还是不停的往她耳朵里钻。

    方南南改姓了，改姓原，叫原胜男。并且原香香还放话，要给原胜男招赘，彩礼可以给到一百二。

    原本视方南南为囊中物的几户，都对此嗤之以鼻。

    方南南作为儿媳妇，自然是理想的。但是入赘就是另一回事了。

    方南南改名叫原胜男并招赘的消息，反响不一。

    村里倒还真有不少条件合适的男孩的。

    这生男生女，也是玄学。

    有的一家生七八个，全是女孩。有的生多少个，全是男孩。像张发财，前后两任，一共生了九个儿子。

    看上原胜男，想去他们家做上门女婿的，也有好几个。

    不过大部分，都等着父母去安排相亲，然后讨价还价呢。

    最后原胜男找的，是个靠着叔叔婶子过日子的小可怜。

    也是姓张的，叫张春华。张春华的遭遇，几乎是张英家的翻版。

    只不过人家父母一起没了，就留下一个儿一女。

    女儿叫张春英，比张春华大十二岁。

    张春英以把房子给叔叔家为条件，给自己换了一笔嫁妆，热孝里就嫁出去了。

    三岁的张春华跟着叔叔家，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叔叔家自己也好几个孩子，哪里会对这个侄子多看一眼？没有把他冻死饿死就算是他们良心好了。

    张春华磕磕绊绊的长到十八岁，家里轮到他连瓦都没一片，每年的工分口粮都被叔叔婶子把持着。

    不管是叫方南南，还是叫原胜男，张春华都是只有仰望的份。

    但是听说原胜男招女婿，他就打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总不能真的给自己堂哥打一辈子长工吧！

    张春华长的不错，家里也没有负累。除了穷一点，没别的缺点。

    但是不穷的，也不会考虑做上门女婿啊。

    原胜男看了一下张春华，除了个头矮一点，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就点头了。

    叔叔看见好不容易养大的长工要跑，哪里肯答应？他就给外嫁的侄女捎信。

    张春英听说弟弟出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大老远回来了一趟——她表示反对。理由是唯一的男丁怎么能出去做上门女婿？

    十几年没见，张春英从大姑娘变成中年妇女，张春华从三岁小孩长成大小伙子，两个人相见不相识。

    张春英说明身份和来意后，张春华问姐姐：“那我不做上门女婿，家里房子也被你送人了，你叫我拿什么娶媳妇？”

    张春英语塞，但是还是表示不同意。她要去代替张春华谈彩礼。

    张春华笑：“姐姐，你卖我第一次的时候，我还小，不懂反抗。你想卖我第二次可就不可能了。”

    张春英闹了半天，姐弟俩吵了起来，叔叔婶子出来劝架——言下之意，还是劝张春华放弃给别人做上门女婿的想法。

    等有钱了，一定给张春华娶个媳妇。

    张春华看看这所谓的亲人，干脆啥也不带，跑原家去问：“婶子，胜男，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家里也待不下去了，如果你们能看上我，我也不要彩礼，以后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原胜男就点了头。

    张春华人不错，也没有家庭，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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