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靠窗位置矮榻小几,过去几步是朱漆书案,书案上的笔砚收整得干净,末尘不染;旁边的书画缸里几卷书画,泛黄墙壁上挂了几幅丹青,皆是山水旭阳,劲松傲兰一类。
颇具俊才气息。
里间卧寝圆桌上摆放好两叠整洁新衣,看那色调就知是为谁而备。整洁的衾被,干净的香柏木桶,淡香的花瓣…
在照顾人方面,长影的细心令人舒服,不管是对待贫寒人家的老人,还是身边亲友,无一处是可以挑剔的。这也就不难理解他平时为什么会那么多话,心细人看到的,想到的总比别人多。
做的多了,爱唠叨也不奇怪了。
一桶桶热水倒进浴身木桶后,纪寒舟讲了几句贴心话便又出去,轻声将门合上。听脚步声是去关了墨如雪的房门后再去了灶房。
浸在花瓣荡漾的热水里,那种几天不能好眠,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释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无可言喻的舒爽。
松快感渐渐侵袭,应疏月神思迷糊混沌,眼皮子越抬越重,自觉是睡着了却又听得见一些窸窣声响,似乎还闻到可口的饭菜香味。感觉肚子是有点饿,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恍恍惚惚了好一阵,她猛然从梦里惊醒,扑起的水花溅洒在地,还不小心呛了一口洗澡水,连续的咳嗽声把在隔壁照看墨如雪的纪寒舟引了来。
“哐”一声闷响,人推门而入,“阿月,怎么了?”不等回答,人已撩帘至她跟前,俊雅面容全是关切模样。
应疏月刚想拿棉巾拭去脸上水渍,棉巾却已经到了脸上,轻柔地按擦。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而已。”
拭净了脸,纪寒舟坐到她身后,捋出她完全浸湿的头发,用干棉巾一点点揉干水分:“梦见什么了?看你吓的。”
缓了好一晌,她才回想起,说:“梦见祭长生没有死,还变成了慕云嵇,还抢走了师父,说师父是他高叔祖,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不过是个外人……我气不过,突然就醒了。”
纪寒舟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的梦可不就是真的吗?偌大一个祭云宫说灭就灭,毁得连渣都不剩,苟且二十来年的宫主说没就没了,放着顶好的功夫不拿来逃命,偏要去炸什么天心之火。他虽然出言试探了那个一直身在其中却又置身事外的慕云嵇,只得他意图不明的一句“没有你们,生活未免太无趣”。
纪寒舟自认已有点疯批偏执了,万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疯更狂更阴险的人。不管慕云嵇承不承认自己是祭云宫宫主,就凭他从一个性情不定的逆贼之子一跃为王,还能让应然亲自来迎接,此份心计已非常人能及。
可是,这一切猜想他还不能马上告与应疏月知。不管慕云嵇是不是幕后黑手,都只是无用的猜测,即便是抓住祭云宫余孽,也不会知道祭长生是个什么样貌。如果他从创立祭云宫之初就隐藏了身份,如今轻轻一挥袖,像掸落一粒灰尘般翻手就将它覆灭。
若只是想换个身份活着,完全犯不着把一些不相干的人拉进来,比如他和应疏月。他们起到了什么作用吗?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难道只是为了好玩?有趣?
果真是让人头疼不已!纪寒舟不禁揉了揉眉心。
见他许久不动作,应疏月转去脸看他,一脸苦思的模样看了就愁人,“在想什么?”
匆匆一思,纪寒舟囫囵道:“哦,在想一定是因为你没有休息好,胡思乱想后才会发这些梦。”
应疏月不置可否,反正梦已经醒了,师父也还在,倾心的男子也还在。
已是眼下最好光景。
在水里转了个身,她软软地趴在桶沿,深情地看着他,一瞬不瞬。
惯常清冽的眼眸里突然像煮了滚水,烫得人心下一缩,一桶温凉的水仿佛重新热起来,熏得她脸粉扑扑,额角鬓边几缕湿发卷曲着贴在雪肤上,乌发与雪肌相互映衬,不点而红的朱唇微微抿动,散发出难以抵挡的诱惑。
冰肤玉肌就快要腾出水了,这场面,他一个血气方刚,未真正经历过床笫欢爱的男儿如何把持得住?清冷姑娘突然开了情窍,倒把他给难住了。
这算是赤裸裸的勾……勾引吗?
他曾幻想过无数个将她正法的场景,但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
正想着怎么办,深情注视他的女子往前凑了凑,轻而缓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说了声:“谢谢,樛安。”又在脸上啄了啄,缩回了水里。
谢他什么?尚还不能明白她言中之意,忽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就这样?纪寒舟懵了瞬,身子还僵硬着,她撩了人就退回去了?
本来想说什么的,凝结半天,只道了声:“我脸脏……”
“嗯……洗洗,不就干净了。”话才出口,滴滴水珠洒到了纪寒舟脸上。
纪寒舟掩面躲开,“阿月,别闹。”这姑娘玩起水来都这么恬淡,笑声都没有,看了却觉得舒服极了。
撒了会欢,应疏月说:“我饿了。”
“知道你饿了,饭菜都在灶上热着呢!方才想叫你用饭,谁知你正小憩,就没打扰。”纪寒舟说,他拿过衣裳,“我来为你更衣。”
应疏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水,红了脸,娇羞道:“不……不行。快走。”
纪寒舟故作恋恋不舍模样,转身后无声笑开了,她脸红的样子一看就觉可爱得紧,白里透着绯红,活像红梅落进雪地里,一点也不似人前表现出来的冰冷绝艳。
这样的风景除了他纪寒舟,谁也休想看见半分。他的笑容逐渐变味。
等纪寒舟洗浴的时间,应疏月把桌子移到墨如雪床边,搬来矮凳,陪他坐了好一阵。他始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般。
知道他没睡,只是不想接受自己如今的样子,应疏月便絮絮叨叨地同他讲起了自己这两年来经历的种种。
刚要讲到顺宁门外遭遇纪寒舟给她难堪时,当事人已穿戴整齐,端盘子进来了。
他穿的是长影准备的苍色交领长衫,外拢一件鱼师青云锦边对襟长袍,素玉簪子半挽起青丝,衬显得他更加身姿颀长,温儒俊美。
三碗两箸一勺摆放桌上,家常小炒,两菜一汤一清粥。
纪寒舟边盛清粥说:“阿月既饿了就先动筷,我先喂前辈吃点。”
凑近墨如雪,应疏月问他:“师父,您想吃东西吗?”墨如雪自然没有动静。
“知道您醒着,也受尽了祭长生凌虐,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徒儿会一直守着您的。等长影带月族神女回来,解了您身上的毒,您就可以起来活动了。”
眼皮微微动了下,墨如雪掀起眼帘,看的却是眼睛上方的屋梁。
见他舍得醒了,纪寒舟放下碗,绕桌过去将他揽扶坐起,应疏月取过靠枕置其背后,好让他倚靠,知道他讲究,遂将他颈边每一根青丝都理得顺顺滑滑。
两人默契配合着侍候他,清粥喂至嘴边时人却不张口。
墨如雪转动眸光,看看已经梳洗整齐的两人,似乎觉得还可,眼神里也不那么嫌弃了。
亲手喂养了十来年的小猫儿眼下换了件天缥色大衫,长发松松系起,温婉淑静。如果说养在身边时她像崖头迎风的一株寒兰,那现在的她就是一颗夏季青梅子,酸中带甜,望而生津。
这份沉静而温柔的小女子气质自不会说有就有,人从温柔变得狠戾冷漠只需要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而要想将一颗寒凉的心再次捂热,那这个人一定要付出比一般人更多更热烈的情感。
而这个人……墨如雪转眸盯视应疏月身旁那个面貌姣好,眉眼俊逸,气质温文尔雅的青年,看着比第一眼顺眼多了。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盯得纪寒舟后背有些发凉,怯生生问:“前辈,小生喂您粥食?”
墨如雪一样不张嘴。
“师父应该是辟谷了。”应疏月说。
纪寒舟似是而非点了下头。辟谷之人确实不需要进食五谷,何况墨如雪这样神一般的人物,身上多的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奇事。
看俊逸温雅的小青年吃个饭眼睛都离不开自家那小徒弟,就怕她吃不饱似的可劲送菜,貌美的百岁老人眼神渐渐变柔,似有若无地动了动嘴角。
撤去桌凳,应疏月便被纪寒舟劝去睡觉,应疏月强忍困乏,说要与师父待在一起,最终结果是又一次被强行拉走。
以狗狐狸的脾气,那都是因为有长辈在才没抱她。
一觉睡到弦月当空,夜幕星河笼住一方小小的院子,院角几株槭树叶影婆娑,簌簌沙沙,徐徐掉落。
南方的秋虽不比京都凉,夜凝的秋露却也是带着几分寒气的。应疏月推开墨如雪屋子的门,一眼即见青蓝色衣袍塌垂在床边,似是睡着了。木格窗牖敞开着,凉风忽一蹿进来,可见他全身轻战,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
第120章 勾引
同类推荐:
我的超级大脑异能、天才酝酿博士的无敌人生、G级废物?不!是GM管理员!、又发癫,又摆烂,王妃京城第一棒、悠闲的修仙时光、迟来的亲情谁稀罕,家人哭求原谅、天才少女之重生逆袭、农家锦鲤福运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