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闹的有点儿凶。

    争吵声一直没有断过。

    舅妈担心孙蕾和姜铁牛两夫妻动手就带着大家一起过去看看。

    “孙蕾可是有八九个月的身孕了，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情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舅妈叹息一声说道。

    孙家的小院儿和徐家布置差不多。

    同样是五间正房、三面围墙、大门。

    大门并没有关。

    几人进去以后李平安就发现这个小院儿已经和隔壁徐家的有很大不同了。

    孙蕾夫妻两个早就不杀猪了。

    院子里根本就没有看见任何的杀猪工具，唯一能够和杀猪这个行当产生联系的东西就是一辆破旧三轮车。

    曾经。

    孙家杀猪的时候用这辆三轮车收猪、送猪肉。

    院子里的确有一对儿年轻人在争吵。

    不过不是男的掌握主动权，而是孙蕾在推搡丈夫。

    孙蕾推了丈夫几下说道：“我们孙家哪点儿待你不好？你自己不实诚，当初入赘我们家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告诉我们你有哮喘病？成亲的时候我们父女才发现你有病，身子不行，不但干不了重活儿还要拖累我们，我们家管你吃管你穿，还花钱给你治病，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了，你居然这样对我，三天两头的和我吵架？”

    感觉有人过来。

    孙蕾立即停止了责骂，扭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李平安等人已经走的很近了。

    她这么一扭头。

    李平安立即就觉得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孙蕾皮肤白净，面容姣好，身穿一件丝绸底子的小棉袄，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大美人儿。

    “平安哥哥！”秦淮茹非常亲昵的叫了一句，拉了拉李平安的衣裳。

    她并没有不高兴。

    脸上反而是一种释然的表情，微笑着，狡黠的看了看李平安，又看了看孙蕾。

    李平安眼里透露着一丝惊讶的意味儿。

    很明显。

    他是被孙蕾的美貌吸引了，但却有些吃惊。

    也就是说他以前并不知道孙蕾长什么样子。

    李平安没有撒谎。

    他许久没有见过孙蕾了。

    孙蕾大着肚子，已经嫁为人妇。

    两人之间怕是再也不会发生什么了。

    秦淮茹进一步靠近李平安，抱着他的胳膊，仿佛要向孙蕾宣示主权一般。

    如今。

    自己才是他的妻子。

    什么青梅竹马。

    什么两小无猜。

    那些只是李平安心里的一段回忆而已。

    孙蕾取代不了自己在李大哥心中的地位。

    自己刚刚的确是失神了。

    李平安歉意的对着秦淮茹笑了笑。

    他将目光转移到孙蕾的丈夫姜铁牛身上。

    姜铁牛有哮喘病。

    这是一种慢性呼吸道疾病。

    这个年代要想治愈很有难度。

    长期遭受病魔的折磨。

    姜铁牛显得有些瘦小，就像是一只瘦猴一般，和肤白貌美的孙蕾站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反差。

    李平安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孙蕾夫妻的目光也转移到了李平安等人身上。

    看见有人过来。

    姜铁牛急忙后退几步和妻子拉开了距离，偶尔还咳嗽几声。

    孙蕾很快就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李平安身上，眼光中透露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说道：“你，你是平安哥吗？”

    李平安尽量搜寻着脑海中关于孙蕾的信息。

    没有花前月下。

    更没有山盟海誓。

    有的只是小时候的几次见面、几场游戏而已。

    孙蕾曾经说过长大后要嫁给李平安。

    前身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也许。

    当时的两人都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李平安算不得辜负了孙蕾。

    十多年过去。

    当时的情景也许连原身都忘记了。

    他又怎么可能想起来。

    “我是李平安！”李平安急忙看了一眼秦淮茹说道：“这是我妻子秦淮茹，一晃这么多年，没想道咱们两个居然都成亲了！”

    “是啊，咱们都成亲了，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妻子吧，看的出来她也很依赖你，可是我呢，我和姜铁牛最多算是搭伙过日子罢了，哪里算的上什么幸福？”孙蕾的声音突然大了一点儿说道：“你知道吗？我和姜铁牛结婚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几次面，成亲当天才知道他是哮喘，我拼着和我爹翻脸到医院找你父亲打听你的下落，可他告诉我你在外地读书，这两年对你很重要，让我别去打扰你，我，我哪里还能等上两年？我父亲身子不行，很想在他走之前给我找个归宿，我，我只能认命！”

    孙蕾声音越来越凄厉，无尽的幽怨。

    她的悲惨生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成亲当天妻子居然跑去找别的男人。

    就算丈夫是个哮喘。

    就算他是个赘婿也忍不了。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

    老孙头离世后两人关系越发淡薄，可能真的和她说的那样，到了搭伙过日子的地步。

    即便是孙蕾怀了孩子两人也是争吵不断。

    李平安转身看向徐氏。

    徐氏摇摇头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你爸可能也不知道孙蕾的具体情况，只是将你的情况说出来而已，不过，就算我们当初知道了孙家的情况也不会让你们好的，如果老孙头没走招赘婿这条路你们也许还有可能，孙蕾已经要成亲了，咱们家是不会去坏人家好事儿的！”

    徐氏坦坦荡荡。

    即便是再来一次。

    即便当时孙蕾找的是她。

    她也不会答应。

    儿子的婚姻很美满。

    儿媳妇就在身边。

    她不会说出什么让秦淮茹不高兴的话。

    孙蕾面色难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哈哈，原来我真是个傻子，一直都被你们父女两个欺骗！”

    “老孙头让我入赘你们孙家，说是不但能娶一个漂亮媳妇儿还能继承你们家的家业，我相信了！”

    “成亲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和我同房，说是先要将我的哮喘治好，否则可能传染给孩子，连累后代，我也相信了！”

    “原来你们都是在骗我啊，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啊！”

    姜铁牛有些疯狂的说道：“成亲以后你根本就没让我碰过你的身子，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姜铁牛眼红了。

    他本来就只是一个赘婿。

    妻子不和他行房也没办法，只能慢慢的图谋。

    不过。

    七八月份儿的时候孙蕾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妻子在外面已经有了新的男人。

    他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了。

    不过。

    两年下来姜铁牛已经习惯了孙蕾的高高在上。

    即便是知道妻子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也不敢生出离开孙家的想法。

    因为他原本的家无比贫困。

    父母为了给他治哮喘已经是负债累累。

    这两年靠着孙家的接济才勉强能够生活下去。

    今年春天。

    孙蕾对姜家两老的接济突然多了起来。

    父母生活好了一些，脸上有笑容了，经常夸赞孙蕾的好。

    若是姜铁牛和孙蕾闹翻离开了孙家。

    自己的生活得不到保障。

    父母也会受连累。

    尤其是。

    要是两人闹翻的原因被揭露出来，他都没有脸见人。

    姜铁牛凑合着和孙蕾过着。

    最多只是吵几句嘴而已。

    此刻。

    孙蕾居然和李平安叙起旧来，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放在眼里。

    姜铁牛彻底恼怒了。

    忍不住。

    爆发了。

    既然李平安是孙蕾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他有理由怀疑孙蕾肚子里是李平安的种！

    “姜铁牛，你非要问是吧，你非要把遮羞布掀开是吧！”孙蕾冷笑着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孩子是平安哥的，你能怎么着吧？”

    姜铁牛恼了。

    伸手拿起院子里的一把平底儿铁锹就要和李平安拼命。

    “你胡说八道！”徐氏急了：“春天的时候我儿子还没有毕业呢，他在外地学医，怎么可能和你有来往，再说了，平安要是偷偷从保定过来找你，能瞒的住他舅舅、表兄吗？”

    徐氏生了一双儿女，生养的事情她很清楚。

    孙蕾八九个月的身孕，她怀孕的时候应该就是春天。

    春天的时候儿子在外地读书，丈夫时不时的还会到那边看看儿子。

    李平安怎么可能瞒着她们和孙蕾来往。

    “孙蕾，既然你想冤枉我表弟也别怪我拆穿你！”徐海冷笑着说道：“二三月的时候有一回我见你和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进了亿兆百货商店，那个就是你的相好吧，我虽然没有和你们打照面，但我很清楚那人不是我表弟，你别想冤枉她！”

    “我丈夫早就把小时候那点儿事情忘了，你别乱说话！”秦淮茹也说道。

    “孙蕾，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模糊了，不记得了，最多只是将你当成表哥邻居家的小妹妹而已，你又何必呢！”李平安说道：“我们都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上次遇到还是我来表哥家的时候碰到你，打了个招呼而已！”

    “你个卑贱的女人，你还在耍我是吧！”姜铁牛突然转身恶狠狠的说道：“我和你拼了！”

    他拿铁锹直奔孙蕾而去，举起铁锹就拍向孙蕾的肚子，大骂道：“不管是谁的孩子，我都让你们玩儿完！”

    孙蕾大惊。

    真要被铁锹拍上。

    别说是肚子里的孩子。

    就算是自己的性命都不可能保住。

    她立即后退几步躲了过去。

    姜铁牛依旧不肯罢休，举起铁锹轮起来照着孙蕾的面部打去。

    这回她没有躲开或者说是没有完全躲开。

    铁锹挂了她的下巴一下。

    下颌骨折了。

    众人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之后孙蕾就痛苦的倒在地上。

    随即。

    她面部变得通红，呼吸急促起来，很快就到了呼吸困难的程度。

    姜铁牛一见孙蕾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立即扔下铁锹跑了。

    眼见要出人命了。

    而且孙蕾肚子里还有孩子。

    母亲救不活的话孩子只能剖宫产，即便是将孩子救下来也没人照顾。

    李平安急忙过去救治。

    他已经找到了孙蕾的病因。

    下颌骨折造成组织变形、错位堵塞了呼吸道。

    气体不能进入肺部。

    必须开辟第二条呼吸通道。

    否则孙蕾要不了多久就会窒息而死。

    必须进行环甲膜穿刺手术。

    环甲膜穿刺是临床上对于有呼吸道梗阻、严重呼吸困难的病人采用的急救方法之一。

    可为气管切开术赢得时间。

    “淮茹，赶紧过来帮我啊！”李平安喊了一声将秦淮茹叫了过来。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手术标准程序，让秦淮茹略微的抬了一下孙蕾的头部就准备手术。

    环甲膜由弹性纤维膜片构成。

    沿喉结最突出处向下轻轻地摸，在约2~3厘米处有一如黄豆大小的凹陷，此处即为环甲膜位置所在。

    它仅为一层薄膜，周围无要害部位，因此利于穿刺。

    环甲膜的位置浅表，在喉阻塞紧急情况急救时，经环甲膜用粗针穿刺气管，或部分切开环甲膜，可建立临时的呼吸通道。

    李平安没有用银针，而是悄悄从随身空间里将一把手术刀调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术刀就在环甲膜处切开了一个口子建立了呼吸通道。

    虽然开始流血但是孙蕾的面色确实好了许多。

    “表哥！”李平安大喊了一声说道：“赶紧帮忙将他送到同仁堂医院啊！”

    同仁堂医院距离这里近的很，连一里地都不到。

    和道济医院这样的妇婴专科医院不同。

    同仁堂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综合性医院。

    建国初期就有了内科、外科、眼科、化验科等多个科室，实力相当强大。

    李平安一提醒，众人都反应过来。

    徐氏和舅妈一起帮着秦淮茹将孙蕾抬到自行车上，徐海蹬着三轮车出了孙家。

    李平安几人在后面跟着。

    徐氏对嫂子说道：“你和小海家媳妇儿就不要过去了，留下来看家吧，家里没人不行，还有孙家那个赘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看见他的时候尽可能让他去医院照顾孙蕾！”

    舅妈点点头答应。

    很快就到了同仁堂。

    接诊的医生立即就将孙蕾送进了手术室。

    她这种情况必须要进行手术，恢复下颌组织，恢复呼吸通道，缝合切开的环甲膜组织，同时监测胎儿的情况。

    胎儿早产的可能性很大。

    孙蕾被送进手术室以后李平安对其他人说道：“妈，你和舅舅都回去吧，我和秦淮茹在这里看着一点儿，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很快也会回去的！”

    舅舅叹息了一声。

    姜铁牛那家伙跑了。

    他和老孙家这么多年的邻居总不能不管吧！

    “平安，你们两口子就多费一点儿心了！”徐年达说道：“我们先回去，一会儿让小海跟着你妈去酱园挑坛子，把你妈送回家！”

    李平安点点头。

    母亲、舅舅几人离开。

    李平安带着秦淮茹在医院里转了转。

    同仁堂的确是比六院强的多。

    综合性医院。

    患者流量也大的多。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护士找到李平安告诉他们两个消息。

    孙蕾的手术已经完成，下颌组织已经恢复并且用钢板做了固定，没有性命之忧了。

    手术的时候羊水破了，孙蕾在手术台上生产，生了个男孩儿。

    李平安和秦淮茹不喜不忧。

    这事儿和他们没有关系。

    李平安将自己和孙蕾的关系说了，她只是亲戚家的邻居，自己碰巧救了孙蕾一命将她送到医院。

    既然孙蕾没有生命危险了，李平安和秦淮茹准备离开。

    小护士拦住他们询问孙蕾家里的情况，得知唯一能管她的丈夫都跑了，小护士脸色难看起来，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医药费谁出啊，难道要医院出吗？”

    李平安说道：“这样吧，我们先走，明天我找表哥问问患者还有没有其他的亲戚，如果有就让他们过来，没有的话就想办法和孙蕾交涉，她总是有钱的吧？”

    护士眼前一亮。

    找到她的亲戚就等于有人出医药费了。

    孙蕾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交流啊。

    小护士连连感谢。

    李平安和秦淮茹离开了。

    小护士看着李平安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给孙蕾主刀的医生说过。

    之前孙蕾应该被其他医生简单救治过，而且救治的方法很巧妙，非常迅速的给患者开出了一条呼吸通道。

    如果没有这位医生，一尸两命是肯定的。

    这种急救方式值得学习和推广。

    李平安刚刚说他是偶然遇到这件事情并对孙蕾做了急救。

    很显然。

    第一个对患者进行救助的人就是他了。

    “真没有想道，这么年轻就拥有了高明的医术！”小护士想道。

    从医院出来李平安两人就去了舅舅家。

    母亲已经和表哥去酱园挑选坛子，说不定已经买好回家了。

    徐年达说了徐氏的情况，又问道：“平安，孙蕾怎么样了？”

    李平安将孙蕾的情况说了。

    徐年达一阵的唏嘘。

    姜铁牛这家伙一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去医院，很明显，这家伙病不关心孙蕾母子的死活，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平安，你们两个怎么回去，要不就骑着老孙头家的三轮车回去吧，你表哥回来以后就将他家的三轮车送回去骑着咱们家的和他姑姑去了酱园！”徐年达说道。

    徐家的房子从中间隔开，李平安舅舅、舅妈住三间、表哥、表嫂住两间，根本就没有客房。

    即便是知道李平安夫妻两个答应了医院的护士明天还要过来也没有办法让他们留宿。

    “不用了，骑孙家那个三轮车回去太慢了！”李平安摇摇头说道：“一会儿我到军管会借一辆自行车带淮茹回去！”

    舅舅、舅妈相互看了一眼。

    外甥说自己能从军管会打听到消息，看来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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