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纶却不知也有一双眼睛正隐匿在暗处看他。

    那双眼睛随他而动，他走到哪里便于黑暗中不远不近跟着。

    萧旭纶武功不算差，萧旭纶身边更是高手无数，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始终没有被发现，可见其隐匿功夫之厉害。

    这是夏芷歆派出来的暗卫。

    便是夏芷歆都不清楚这些暗卫的具体实力，或者说便是将他们挑选出来的荏苒，对他们的具体实力也不是一清二楚。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走进屋看到四下一片狼藉，萧旭纶皱了皱眉。

    萧丹瑶大概是有点怵他，一见他过来慌忙站起来。想要做点什么掩盖，却发现都是徒劳。

    “皇、皇兄，你怎么来了？”

    “本王若再不来，你这屋里还能有东西剩下吗？”

    萧丹瑶被他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对、对不起皇兄，我、我也是太生气了。你是不知道今日在宴席上周秋雅有多嚣张，半点不将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要打我。皇兄你看，我的脸都被她抓伤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好疼啊。”

    目光落在她脸上的两道抓痕上。

    的确伤得不轻。

    萧旭纶眉头深拧。

    他未必有多在意萧丹瑶，但萧丹瑶是他亲妹妹，周家的女儿如此打萧丹瑶的脸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就是在打他的脸。

    周家的一个女儿尚且如此，更况周家其他人。

    “在外吃了亏便想办法找回场子，龟缩在家里打砸东西算什么。区区一个周秋雅就将你逼得如此方寸大乱，你还能有什么用！”

    萧丹瑶想反驳说她没有被逼得方寸大乱，对上萧旭纶冷厉的眸子，她又怂了，低头任骂。

    原本想将从李昕身上着手给周秋雅教训的事告诉萧旭纶，萧丹瑶都不打算说了，以免他又有由头骂她。

    等事情做成了再说吧。

    到那时皇兄就没理由骂她了，说不定还会夸她做得好。

    “让人将这里收拾一下，你随本王到旁边干净的屋子说话。”

    两人走出屋子，站在门外的一众仆从中，当先的婢女蹲身给萧旭纶见礼，萧旭纶看了她一眼。

    已经算是回应。

    这是萧旭纶安排在萧丹瑶身边伺候的婢女。方才贴身大宫女给萧丹瑶出主意的时候，这个婢女一并被打发了出去。

    正是她都被打发出去，萧旭纶才会这么快过来。

    她本就是萧旭纶安排来盯着萧丹瑶的。

    若是以前，萧丹瑶要作妖便作妖，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插手。现在不同，这几日父皇都在朝堂上点他的名给他安排事务，夸他事情做得漂亮，退朝后父皇又会经常留他叙话。

    从前这是太子皇兄和承王才会有的待遇。

    不仅如此，父皇还提拔了好几个他手底下的人。

    明显是有重用他的意思。

    机会难得，他必须趁着承王禁足无暇他顾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这种紧要关头，他决不能犯一点错让人抓到话柄，他不能犯错，母妃和萧丹瑶也不能。

    “让你趁机打探夏芷歆和太子皇兄的事，可有打探到什么？”

    “没、没有。”

    “废……”

    听他又要骂自己，萧丹瑶不情愿极了，梗着脖子有些怂又有些怒的反驳他：“你别再骂我废物了！那是太子皇兄的事，是我想打探就能打探的吗，我只怕会露出一点我在打探太子皇兄私事的话传到太子皇兄耳中，只能旁敲侧击。而且萧毓玲也在宴席上，我敢乱说话吗？别说我，就是皇兄你在场怕是都不敢。”

    “再说了，这有什么好打探的，太子皇兄对夏芷歆特别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管太子皇兄是出于什么才对夏芷歆特别，因着太子皇兄的态度，夏芷歆的分量也已经不同。我们只要认清这一点，往后面对夏芷歆时多些思量就是。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尽量离夏芷歆远一点，别因她惹怒了太子皇兄不就行了。”

    说是这么说，但萧丹瑶更多是不满萧旭纶骂她的嘴硬。

    她自己又何尝不想弄清楚夏芷歆与萧旭尧的具体关系。

    不过她这的话萧旭纶却意外地听进去了。

    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夏芷歆的分量都已经不同，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尽量远离。

    至少暂时是这样。

    真是想不到夏芷歆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攀上太子。

    随着时日的推移，反复思量过后的萧旭纶不会再像其他人一样单纯觉得太子是冲着勇诚侯府的兵权才去接近夏芷歆。或许冲着兵权是一部分原因，但绝对不会是唯一的原因。

    那可是太子，想要夏家军多的是法子，何至于要靠接近一个女子去达到目的。太子又不是萧旭谦萧旭然之流的无用之人。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萧旭纶睨着她：“你既然清楚招惹夏芷歆很可能会惹怒太子，往后与夏芷歆碰面脾气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冲，收敛着些。”

    萧丹瑶气愤。

    “知道你委屈，本王向你保证这般局面不会持续太久，等本王得到想要的，届时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萧旭纶并不是外界看到的那样无心权势没有野心。

    他不仅有野心，还野心勃勃。

    而他的野心，夏贵妃和萧丹瑶从始至终都清楚。

    清楚他的野心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半点未显露出来，可见萧丹瑶也不真是个天真蠢笨的。

    不仅清楚他的野心，夏贵妃还为了给他打掩护将她自己摆在很高调的位置上。她一直在与周皇后斗，一直在拉拢勇诚侯府试图将始终保持中立的勇诚侯府拉过来支持她。

    她争她斗，萧旭纶则在旁边无奈劝阻，为此夏贵妃没少与他吵起来骂他没出息。

    显出他的为难，也显出他的与世无争。

    ＊

    萧旭尧到屹王府，却没有先去见屹亲王，而是先去见萧毓玲。

    顾家本家不知在何处，盛京当然也有“顾府”，不过萧毓玲在盛京多是会留在屹亲王府陪伴照顾屹亲王。

    听到底下通报太子殿下来了，萧毓玲有点意外。

    “快将人请进来。”

    屋中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

    两个大人两个小孩。

    萧毓玲让人将两个孩子先带下去，屋中便只剩下两个大人。

    男子与萧毓玲同坐主位，容貌无疑是极出众的，但气质十分阴冷。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活人，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他目光在触及萧毓玲时，又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气质还是阴冷的，却没那么阴森可怖了。

    萧旭尧走进来，两人都站起身。

    萧毓玲福身见礼：“太子堂兄。”

    旁边的男子却只是微微冲萧旭尧颔首，算是打招呼。

    萧旭尧竟也不在意，看他一眼点了个头致意便收回视线看向萧毓玲：“孤来是有事想问你。”

    “我先出去。”顾三公子对萧毓玲说完便离开。

    将空间留给两人。

    “太子堂兄请坐。”

    萧毓玲亲自给他斟茶：“下午才在东宫见过，太子堂兄这么快便又要见我，想必是极要紧的事。”

    萧旭尧没有回答她，接过她的茶示意她坐。

    “今日的宴席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你再与孤说一遍，细说。”

    细说？

    要多细？

    下午萧毓玲去东宫确实没与萧旭尧说几句话就离开，可她该说的都说了。比如她是听说萧旭尧和夏芷歆的有关传言才去赴夏芷歆的宴，本意是打算去会会夏芷歆；比如在宴席上夏芷歆的表现有多么出色；再比如宴席上萧丹瑶和小周氏有多有失风范的扭打到一起；就连宴席散后她单独留夏芷歆说话，萧毓玲都没有瞒着萧旭尧。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如太子堂兄直接说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宴席散后你单独找朝阳说话，你们谈话的内容你当真都尽数与孤说了吗？”

    萧旭尧眸光浅浅，神色淡淡，语气也很平和。

    却莫名让人有压力。

    萧毓玲一顿，终是轻叹道：“我确实还有点事瞒着未告诉你。”

    萧旭尧浅淡的眸光深了少许。

    给人的压迫感更甚。

    轻吐口气，萧毓玲心叹幸好是她，换个人这会儿在他面前怕是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我与朝阳说，既然决定与你在一处便要做好一直这样下去的准备，别让你最后落空，否则你恐会心存死志。”

    一口气说完，萧毓玲目光微有闪躲，有些心虚不敢看他。

    “你——”

    萧旭尧拧眉，想要责备她似又不知该从何责备起。

    她也不算乱说话。

    最终化作一句：“你真是胡闹，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身上背负的已经够多了，又何必再拿这些去徒增她烦忧。”

    “我也只是想让她清楚利害。”

    萧毓玲道：“太子堂兄你也说了她才及笄，还是个心性不定的小姑娘，我不是担心她是一时心血来潮，怕到时你自己在那里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却轻松抽身离去吗。”

    萧旭尧瞥向她：“说她年纪小心性不定，你当初瞧上顾三满世界追着他跑的时候也不见得比她大多少。”

    “……”萧毓玲噎住。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与朝阳情况不同。”

    却不欲就这个不同多言。

    萧旭尧也没有要深问的意思。

    萧毓玲：“总归最后结果是好的，我的提醒让朝阳清楚了事情的利害变得更加在乎你了。不过话说回来，有一点我得再解释一下，朝阳年纪是小，心性却不似我最初认为的那样不定。”

    这些话下午在东宫萧毓玲就大致说过，她现在还想再说一遍：“太子堂兄，朝阳选择你有没有想要利用你达成某种目的的意图另说，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对你是在意的，是有真心的。”

    萧旭尧静默片刻。

    没有接她的话。

    只留下一句：“往后别再去试探她，孤去见王叔。”

    起身离开。

    屹亲王才是真正的坐在轮椅上。

    他早年在战场受重伤才退下来不是假的。

    险险捡回一条命后，他双腿都废了。

    显然已在书房等候萧旭尧多时。

    二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萧旭尧才离开。

    具体谈了什么，除了他二人无人知晓。

    ＊

    几日后，有人邀夏芷歆茶楼一叙。

    一人相邀，却是五人入席。

    两男三女。

    三个女子明媚如初，两个男子焉头巴脑。

    看到夏芷歆，他们都不由露出有些殷切的目光。

    吓得夏芷歆都迟疑着不太敢进门了。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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