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今天到码头的时间比往日迟到了不少，因为昨天太兴奋了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着，等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谁知道就眯过头了。

    等他到码头附近的时候，就看见原本不算干净的河水被染了个色，就像被人倒入了红色颜料，整段河道都变成了红色的，陈皮当然知道那不是颜料，因为水中的血腥气大得直冲人天灵盖。

    早起来码头做工的人围在一起挤挤挨挨的，都不愿意上前，直到警察来了，不过那些个当差得也只是去转了一圈，抓出了一个被吓傻的小崽子，就收队离开了。

    警察走后人群才纷纷议论起来，陈皮从那路过也顺道听了一耳朵。

    “太惨了。”众人一阵唏嘘。

    “听说是被‘摘花鼓’了。”有知道内幕的人不住透露了一点出来。

    “什么是‘摘花鼓’？”有那外地来的不知道内情，就顺嘴问了一声。

    “嘘，小声点，这沿河的水匪的活动，谁取的人头多，谁就拥有船运免税旗。”有消息的那人左右看了看，才小声的说了几句，再多的就不肯说了。

    “太凶残了，官府都不管吗？”这人一看就是外地人，听到愤慨处便一脸怒容。

    “......”

    那个知道点消息的人，立马警惕的看了说话的外地人一眼，什么也不说了，拉着一旁相熟的人就离开了人群，边走边咒骂，他娘的哪来的愣头青，想死别攀上老子啊，咱们快走离那人远点。

    一时之间，刚刚还围成一堆的人就散了个干净，只剩说出那句话的人还留在原地，挠了挠脑门上的青茬子头发满脸茫然不解，一看天色不早了也不看热闹了，转身去码头那边扛包，只是今天注定没人要他做事了。

    每天都有人死去，只是死得多少而已，陈皮老早就见惯了这些生生死死，抓螃蟹的时候经常能在死尸的身上找到更多的螃蟹。

    陈皮悠悠哉哉的离开渔船的停靠区，到了他经常摆摊的那块空地，心里想着事，一个没注意又坐到了小六占的位置，屁股还没落下去，就被人给一脚踢趴下了。

    真他娘的，陈皮被气笑了，他的笑向来不是什么阳光的笑，而是阴沉又凶狠，像是他反抗老天爷安排他穷苦潦倒命运不公的武器。

    不过这次他的笑却带着星星点点的愉悦，也许是因为打不过这个鬼，也许是看在对方透露他即将做成生意的消息，也许仅仅因为对方的存在，让他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反正对于再次遇到这个看不见的鬼怪，陈皮还是很高兴的。

    小六踢了陈皮后，就转过身继续睡觉，她昨天晚上忙活了半宿，这河上的亡灵太多了，唉，还是吃了没人手的亏啊！

    只是能收来帮她做事的小鬼可遇不可求，难啊！

    今天陈皮依旧没有生意上门，等到他快收摊的时候，一个浑身狼狈不堪傻兮兮的鼻涕娃拦住了他，只见那傻子抱着一个小罐子，嘴里一直念叨着，“一百文，杀人，杀人......一百文，杀人，杀人.....”

    陈皮低头看他，这个傻子竟然是之前扔他石头的小崽子，当然有仇他当天就报了，记得他当天晚上趁着夜色将这讨人厌的小崽子给扔进河里了，哟，竟然没死成吗？还真是命大得异常啊！

    不过如果这傻子真能带给他一百文，他也不是不能放他一马，只是他有一百文吗？不是陈皮看不起他，这个年月的渔民别看有条船，多的是人连10文钱都拿不出来，只能保个不饿死罢了，不过谁说不饿死就不会死，这不是被人给灭了......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先说好，一百文杀一人，你要是钱不够，那是不成的。”陈皮揪起小傻子的领子问他，“听懂了吗？”

    小傻子连连点头，“有钱，有钱....一百文，杀人，杀人.....”

    “行啊，只要你有一百文，小爷就帮你报仇。”陈皮抱着手臂不屑的看着小傻子。

    一旁睡觉的小六也来个兴趣，转过身撑着脑袋看着这两人。

    只见傻子咽了咽口水，将怀里一直紧紧搂着的罐子，砸在了地上，破掉的罐子滚了一地的铜钱，傻子跪坐在地上两手抓着铜钱举给陈皮看。

    陈皮这回来了精神了，还真有一百文啊！

    为了不出错，陈皮蹲下来陪着傻子一个一个的数，数了好几遍只有九十九文，陈皮将铜钱扔给傻子，“没有一百文，少一文，钱不够，懂不懂，滚，别耽误老子的时间。”

    傻子哭得满脸鼻涕，将钱袋子扔给陈皮，跪在地上啊呜啊呜的求他。

    陈皮被哭的心烦，摸了把脑袋上的头发，一把揪住傻子暴躁对他低吼，“还差一文，我不管你是去偷，去抢，还是去骗，只要再给我一文钱，老子就给你报仇，懂不懂？”

    傻子吓的连连点头，他懂了，他这就去集市上要钱。

    陈皮松开傻子，骂道，“滚吧，再拿一文钱来。”

    傻子点点头，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文钱直直的滚到傻子的脚边，傻子低头木木登登的看了半响，猛的扑上去捡起那枚铜钱，将它小心翼翼的捧在脏兮兮的手心里，对着陈皮咧着嘴笑，“一百文，一百文，杀人，杀人......”

    陈皮呲笑一声，轻声嘀咕道，真是多管闲事的鬼怪；

    一把抓过那一文钱随手丢进之前的钱袋子里，“行了，你的活小爷接了，你现在说说你的仇人是谁我去替你杀了他，。”陈皮说得稀疏平常仿佛杀个人跟吃个馒头一样简单。

    然而刚刚还激动的傻子，一下子愣住了，仇人？他不知道仇人是谁，他只记得天很黑又很红，他的姐姐被一个拿着刀的人抓住了，然后是他的爹娘，轮到他的时候，鼓声停了......那把带血的刀停在他的脖子前面不动了。

    那个魔鬼呸了他一口，骂道，“便宜你这个傻子了，哼！”

    然后.....什么都没了，船破了，家人没了，他一个人呆坐在船上直到天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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