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后，寒岩又绕着工厂走了一圈，然后才回到了她临时居住的小木屋。

    她刚走到门口时就遇到了偷偷摸摸把门打开的檀淞，檀淞在看到她时也很惊讶。

    “……咦？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嗯，我回来了。”

    看檀淞这样子……是准备出去买东西？

    “寒岩，你觉得潭清市怎么样？”

    “……？不知道。”

    “我在想我要不直接去那里找份工作算了……不过我现在什么证件都没有，估计会很麻烦。”

    檀淞轻轻关上了门，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们的交谈声吵到正在睡觉的匿杺。

    “匿还没有睡醒吗？”

    “应该差不多了，可能今天晚上就能醒过来了。”

    “嗯。”

    “话说回来……寒岩，你的眼睛里是不是多了些什么？”

    他凑了过去，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寒岩现在的眼睛——她的眼睛原本除了眼白以外只有一片蓝色，现在在这片蓝色中央竟然无端端多出了了一个黑色的十字纹路。

    而且是两只眼睛里都有，一眼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多少会有点不习惯。

    “……？”

    “呐，镜子。”

    接过了被檀淞打开了镜子功能的手机之后，寒岩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眼睛，她也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欸？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寒岩摇了摇头，随后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原因。

    〔嘶……对哦，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遗梦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祂在寒岩的脑海里支着自己的脑袋，看着镜子里的寒岩的样子。

    【……还记得那一枪吗？就是这个人类因为剧本而对着你开出的那一枪。】

    准确来说是因为不可抗力走火了，但是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

    〔……？那一枪有问题？〕

    因为檀淞还在，寒岩也不好直接问出来。

    所幸勿言能够理解她的想法，选择了直接解释给她听。

    【嗯，不过应该不是枪的问题，而是你的‘情绪’。】

    “……？”

    更抽象了。

    【我能感觉到，在你被那一枪打中的时候心情很不好。】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被枪打中了还能乐呵呵的？〕

    【啧……别插嘴。】

    勿言的语气切换自如，前一秒还在耐心跟寒岩解释，后一秒对着遗梦说出的那句警告直接让人感到如坠冰窟。

    〔……〕

    不管怎样，遗梦确实是不出声了。

    【……总之，因为那些情绪无处释放，所以它们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借此记录下那个瞬间。】

    “……”

    简单来说就是寒岩因为这一枪而生闷气了，气消了之后那两个花纹也就会不见了。

    〔哦……所以是只要她心情不好就会这样？那眼睛完全变成黑色是什么？〕

    【……】

    遗梦的问题直接被勿言给忽略掉了，她压根就不想回答。

    〔你这家伙真是……算了，不说就不说。〕

    “寒岩？你在发呆吗？”

    大概是因为听得过于专注，寒岩一时间没发现檀淞在叫自己。

    “……？”

    “我要出去买东西……你能先看着匿杺吗？”

    “我去买吧。”

    “可你不是刚刚才回来吗？”

    寒岩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嗯。”

    “而且现在潭清市那边正在通缉你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找不到人就一定是畏罪潜逃了吗？”

    虽然但是，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啊……

    “淞，我确实杀了他们。”

    “那也不能……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有这时间还不如找找那些孩子的家人呢。”

    “……”

    即使不是好人也应该把他们交给官方处理，不过考虑到潭清市的那个安保工作……估计没几天就全都出来了吧。

    这边的科技水平并不逊色于其他城市，经济水平也在中上游，但它确实就是特别的乱。

    一开始还好，上面还愿意派人过来管管，时间长了怎么叫都叫不来人了，然后就变得越来越乱。

    “而且我听说潭清市里还藏着很多乱七八糟的势力，杀手什么的都是满地跑的。”

    “……还是我去买东西吧，淞看好匿。”

    “噗嗤……我就知道你会担心那里太乱了不让我去。放心好了，上面那句只是用了点夸张的描述，不是真的让一群杀手满地跑。”

    檀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指指了指那个小木屋。

    “……？”

    “那孩子……匿杺她也特别想你，如果她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淞……”

    “好啦，我只是出去买个东西而已，又不会出什么意外……我可是你的檀淞啊？相信我就好啦。”

    他笑着拍了拍寒岩的肩膀，甩着手里的塑料袋离开了。

    “……”

    【进去吧，我也想看看她的状况如何。】

    “……嗯。”

    寒岩曾经和勿言说过匿杺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因此勿言是知道匿杺的情况的。

    “——”

    老旧的木门随着寒岩的动作发出嘎吱一声，仿佛随时都会报废。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大概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

    匿杺躺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似乎睡得很香。

    【再近一点。】

    “——”

    因为身高的缘故，寒岩只能半跪在床前，这样能更好的查看匿杺的状态。

    她的呼吸很平稳，心跳也和常人的标准一样，似乎并没有因为寒岩的靠近而躁动起来——要知道在之前寒岩只是稍微靠近一点她的心脏都会开始狂跳不止。

    【嗯……在和它们的抗争中，她成功了，她的身体也因此被改造了不少……但从意识方面来说她依然是一个人类。】

    “这算是好事吗？”

    【我不清楚……不过应该算是。】

    〔这还不算是好事吗？这可是给她的身体来了个免费的大升级啊，从头到尾的那种。〕

    遗梦依旧支着自己的脑袋，祂也在打量着匿杺。

    【……】

    对于遗梦的回答，勿言似乎保持反对的态度。

    她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寒岩的答案——那就是她想要的。

    “哈……这种事情还是问问本人比较好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察觉到勿言正在等待着自己的答案时，寒岩轻笑了一声。

    就像是一个习惯，一个已经被她遗忘了的习惯。

    【……】

    不只是那一声轻笑，就连后面的那句话的语气都是勿言最熟悉的语气，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会记得。】

    “……？什么？”

    【没什么。】

    勿言的语气变得更加温柔了，甚至直接让遗梦感到震惊。

    〔你……这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我不是人类。】

    好吧，语气又在一瞬间冷了下去，刚刚的那句话就跟幻觉似的。

    〔你这家伙真是……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就是双标吧？绝对是吧？〕

    【……】

    “对了，寒时和寒识去哪了？”

    〔你说祂们两个啊……不知道，可能就在哪个角落里吧。〕

    遗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相比起祂们两个，祂果然还是对现在的寒岩更感兴趣一些——毕竟寒时已经和祂说明了现在的这个寒岩并不是祂的造物。

    〔……〕

    根据寒时的说法，她是因为寒时和之前的循环里的寒岩的愿望而出现的意识体，至于她为什么会成为变量……寒时也不清楚。

    一个足以惊动‘世界’的变量……祂十分好奇她接下来的表现。

    不过就目前看来……她大概会老老实实按着剧本走吧？除非真的到了什么不得不摆脱剧本的情节。

    到了那时候……她又会怎么做呢？

    “——”

    匿杺翻了个身，现在是正对着寒岩了。

    “……”

    “唔……”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里还带着些许迷茫。

    “匿，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寒岩姐姐……？唔……我还在做梦吗？”

    如果她真的觉得这是在做梦的话又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她认为梦里的寒岩会如实回答吗？

    啊……好像真的会。

    “欢迎回到现实，匿。”

    “啊……”

    寒岩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她伸出手去抚摸着匿杺的脸，动作十分轻柔且熟练。

    【……】

    “辛苦了，匿。”

    “真的不是在做梦……我回到现实了，对吗……？”

    “嗯。”

    匿杺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寒岩的手背上，感受着那里传来的温度——这里确实就是她所期望的现实。

    因为只有在这里的她是有温度的，梦里的没有。

    “寒岩姐姐……”

    “我在。”

    “寒岩姐姐……寒岩姐姐……”

    “嗯，我就在这里。”

    她咬着嘴唇，试图将自己的眼泪憋回去。

    可还没等那些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寒岩就已经伸出手去帮她轻轻地擦掉了它们。

    “呜……”

    “别怕，我在这里。”

    在把匿杺扶了起来之后，寒岩就坐到了床上去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并轻声安抚着。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里好黑，好冷……”

    “嗯。”

    “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不到寒岩姐姐，甚至连一个认识的都没有……”

    “嗯。”

    她倾听着匿杺所说的每一句话，一边用言语安抚，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

    熟悉的景象勾起了勿言的回忆，只是这一次她只能在那里看着。

    遗梦对这些并不敏感，因此祂也并没有发现勿言的情绪不对。

    〔你好熟练啊……不会是背着我们用这种方式哄过很多人了吧？〕

    〔不过我猜大概只有你的那个前辈能有这样的待遇，其他人……那个槿笙说不定也有机会？〕

    祂这么说着，完全没发现两人都没有理祂。

    “……”

    在寒岩哄了好一会之后，匿杺才停止了哭泣，她有些蔫蔫地埋在寒岩的怀里。

    “饿了吗？淞已经出去买东西了，很快就能吃到新鲜的食物了。”

    “嗯……”

    匿杺依偎在寒岩怀里，用脸蹭了蹭寒岩的脖子，然后又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

    “……？匿，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饿了，可能是之前没吃饱。”

    她在进入沉睡后需要有人定时帮忙喂食，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条或者粥类。

    而在小部分时间里她也许会短暂地醒一下，这时可以喂一些别的东西给她。

    “……”

    “寒岩姐姐……”

    看着现如今已经长大了的匿杺正十分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撒娇，寒岩的内心也被触动了。

    “……”

    她对这种白白软软的小东西真的没有抵抗力，虽然说现在的匿杺的体型已经算不上是小东西了，但至少年龄上还是。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

    寒岩没有回答，只是把人圈在自己怀里然后一动不动。

    【……这种状态在之后可能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算是副作用。】

    〔这也叫副作用？我看她挺开心的啊。〕

    【……】

    这次的记忆在勿言的沉默中结束了，后续就是檀淞回来发现她们两人抱在一起，若无其事地加入了。

    ……

    看着戛然而止的记忆，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尤其是那最后一句。

    好像每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一半的原因是记忆原本的内容让他们反应不过来，另一半的原因是憬对此的描述及看法……

    “……”

    众人原本的关注点还是在槿笙和泽雾身上的，这下全都跑到檀淞和匿杺那边了。

    “……”

    檀淞对于最后一句话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是寒岩主动邀请他过去的……所以那个描述说的其实是这个？

    不过他也确实是挺“若无其事”的就是了。

    匿杺不说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别人问了她才会说。

    她现在的身体按照“笑脸”的标准来说肯定不能算是人类了，但里面的构造还是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枫和朝荷一直没发现她身上哪里不对劲。

    “……”

    在那之后，匿杺依然会定期陷入沉睡，但是次数已经比之前要少很多了，至少不用担心在完成委托的时候突然“倒地不起”。

    就是有一个问题……她没想到自己当时对寒岩撒娇的时候还特意捏了嗓子，那声音给她听得一愣一愣的，直接让她选择了沉默。

    “……”

    没人说话。

    “——”

    泽雾不知道为什么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录音笔，而且它看上去还能用……

    “……？这支录音笔不是……”

    她对比了一下，发现这支就是当时寒岩用来录音的录音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说起来我还没亲自听过呢，把笔给我。”

    槿笙十分自然地摊开了手，示意泽雾把录音笔交给自己。

    “这……这不好吧？”

    “这不是你说给我听的吗？有什么不好？”

    “本人都在这里了你还要听录音说吗？你想听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再说一次。”

    面对突然凑了过来的泽雾，槿笙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撇过头去叹了声气。

    “……好吧，那你回去之后再说给我听。”

    “好嘞。”

    那两人又开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你侬我侬了。

    『……』

    看着荧幕上的她，“笑脸”低下头去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在遥远的过去，它们也曾被她这样对待过……直到那一次的变故发生后，它们选择了离开。

    它们离开了，那里只剩下她了。

    她只剩下了孤独，只剩下勿言还陪在她的身旁。

    『……』

    在那之后呢？

    它不知道。

    “这次不下去说话了吗？”

    莳烛看着一直低着头沉默着的“笑脸”，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应。

    『……在想之前的事情。』

    “……？”

    『……』

    祂侧着头，观察着“笑脸”的动作，脸上写满了不解。

    『你在看到她的时候，你觉得她会经历过什么事？』

    “嗯……不知道，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是变量，再之后也差不多是这样。”

    『……』

    对于莳烛这种被困在循环的存在，只能看到这些当然是正常的——可这不是它想听到的答案。

    『她很好。』

    “……？什么？”

    『你觉得她会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

    “你这问题问的……想要具体一些的话只能去问她自己吧？就算是父……就算是‘世界’也不一定能了解她的过去。”

    “笑脸”抬起手去抚摸着自己的面具，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

    『看来只能等她亲口告诉我们了啊……』

    “……”

    抬起头发了一会呆之后，“笑脸”就瞬移到了荧幕前，准备开始解答众人的问题。

    〔……〕

    其实在想起过去之后遗梦对她的这段记忆多少还是会有点感触的，但不是很多——因为祂和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吃果子。

    早上吃，中午吃，晚上吃。

    就像是怎么也吃不腻怎么也吃不完一样，遗梦在空闲时就会找她一起吃果子。

    哪怕那时候的祂已经可以靠自己把果子摘下来了，祂也还是要她帮忙……为什么呢？

    祂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了，不过应该是开心的。

    因为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很开心，不论是在做些什么。

    关于槿笙和泽雾的问题应该也不需要解释了，能够来到这里的正常人少之又少，区区一个转移意识不足为奇。

    潭清市的情况也不用多说，毕竟现在这里的秩序就是在场的众人打乱的……

    “对抗成功了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字面意思，匿杺被它们困在了由她自己的心结所编织出来的梦境之中，只有成功了她才有可能醒过来。』

    “那在这之前和之后呢？每一次沉睡都会做这样的梦吗？”

    羽筱明白自己不应该过分探究自己前辈的隐私，但是他忍不住——因为在场的只有他一个普通人。

    『在这之前会做这样的梦，之后就不会了，之后只是简单地陷入了沉睡，没有梦境也没有幻觉。』

    “……”

    匿杺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追究羽筱的行为，又或者说她并不介意将这些事情告诉给别人听。

    在往下就是严重涉及匿杺的隐私的问题了，比如说心结什么的……

    因此，羽筱也不敢继续问了。

    “……”

    『不问了吗？』

    羽筱只好摇摇头，选择了闭嘴。

    “……”

    眼前的这种情况倒是在朝荷的预料之内，毕竟像这些事情他肯定是会在很久之前就问过匿杺的，只是没有那么详细。

    不过……虽然说是在预料之内，他也还是感到了震惊——一个组织里居然能同时藏着寒岩和匿杺这俩存在属实是有些离谱。

    白亦不说话，就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安安静静地收集信息。

    “……”

    祂和她做了交易，只要祂配合她的计划，那她就会让寒活下去。

    而现在，交易已经成功了。

    寒原本也会跟着一起过来的，谁知她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就不愿意过来了，说什么都不要和白亦一起过来。

    她并不是那种会在关键时候耍小性子的人，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真的让她感到了不舒服吧。

    『好了，各位应该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吧？』

    『哦……不管你们想问什么都没有关系，我照样会把她的记忆继续播放下去。』

    “笑脸”歪着脑袋，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了遗梦。

    〔……干嘛？〕

    『你挡路了。』

    它的语气不善，看样子可能随时都会和遗梦打起来。

    “咳……正事要紧。”

    莳烛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我就是说说。』

    抵在遗梦脖子上的匕首被“笑脸”收了回去，它歪着头一路走回了莳烛旁边，要求祂教自己人类的语言。

    “……”

    祂应该大概不是特别想教它。

    ……

    在这个小木屋一起生活了几天后，檀淞声称自己在潭清市找到了一份工作，明天就要去实习了。

    “……”

    寒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些什么。

    “对了寒岩……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怎么了，淞？”

    “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她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然后就看见檀淞用他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比划着什么，大概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图案。

    “……？”

    “是我昨天在街上看到的，据说是一些灵异事件里对非人类通用的约定的方式……啊，我没有说你不是人类的意思……”

    “没关系，我确实不是人类。”

    檀淞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寒岩，在心里酝酿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寒岩……我相信你不会对匿杺动手，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

    “我确实不会。”

    【……】

    勿言认得这个图案。

    而且不只有她认得，遗梦、寒识和寒时，祂们也认得这个图案，但只有勿言一个人选择了说出来。

    【这个确实是我们常用的约定的方式，但它是强制性的……这个人明显就是在利用这一点。】

    “……”

    这是强制性的单方面的约定，甚至可以把它当作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我……”

    “淞不用紧张，我没有生气。”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敢说啊……这个东西之后可以取消掉吗？”

    【不能，除非在之后出现了让这个约定无法维持下去的情况。】

    寒岩的神色很平静，她甚至抽空看了一眼正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匿杺。

    “……”

    “我希望……你可以相信匿杺，可以信任她，可以照顾好她……还有，你也要好好的。”

    “嗯，我会的。”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不需要使用这样的方式……明明只要是他们的愿望她都会拼尽全力去实现的。

    这只会成为束缚她的枷锁。

    “……”

    “淞？你怎么了？”

    “匿杺……你刚刚也看到了吧？”

    “嗯。”

    匿杺点了点头。

    “那你……”

    “我不会辜负寒岩姐姐的信任的，我永远会站在她那一边，永远都只会做对她好的事。”

    她这么说着。

    “……”

    有了和檀淞立下的“约定”，就算匿杺真的辜负了寒岩的信任，她也不会发现的。

    就算发现了也没关系，她会刻意去忽略掉匿杺，忽略掉匿杺的嫌疑以及这样的想法——这就是这个约定的作用。

    至此，寒岩和檀淞的约定成立了，在檀淞离开之后她独自一人照顾着匿杺，不曾让她吃过一点苦头。

    她们早上会一起起床，一起洗漱，一起吃早餐；

    她们中午会一起吃午餐，一起刷刷手机，一起睡个午觉；

    她们晚上会一起洗澡，一起睡觉，甚至有时候还会做同一个梦。

    然而就算是这样平凡的日子，就算是有寒岩在身边，匿杺也还是出事了。

    “……”

    在一个傍晚，匿杺抿着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小木屋的门，勉强扯了扯嘴角对着寒岩笑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出门。

    这也是她第一次被别人进行了性骚扰。

    “寒岩姐姐……我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匿？”

    见状寒岩赶紧靠了过来，伸出手就想要检查匿杺的身体。

    她担心匿杺是受伤了在逞强。

    “我……”

    匿杺张开嘴，刚说出一个字就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然后扑在寒岩的怀里开始哭泣。

    “匿……？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

    【记忆……你可以看她的记忆。】

    勿言小声地提醒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压低声音说话。

    “匿……”

    伴随着匿杺的哭声，无数的黑色液体从她的身体各处分泌而出。

    「好痛……好难受……」

    「……那个人为什么要一直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

    「不要再捏了……好痛……」

    “……”

    这些负面情绪经过寒岩的处理，并不会被匿杺听到。

    寒岩不仅能够听到那些声音，脑海里也会跟着闪过些许画面——她看到匿杺被一个人强行逼到了角落里并且还被羞辱了。

    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唆使她去给匿杺报仇。

    「去杀了那个人渣……去杀了他！！」

    「他是个禽兽！匿杺还是个孩子，她是你的家人你的同类！！」

    不仅如此，她还听到了当时匿杺对那个人的想法。

    「混蛋……我要杀了你！！」

    既然匿杺都这么说了……再不做些什么就不合适了吧？

    “……”

    “呜……”

    匿杺还在不停哭泣着，更多的负面情绪朝着寒岩的方向冲了过去。

    “……！”

    “——！”

    它们原本化作了尖锐的利刺且直接冲着她的脸扎了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时突然停了下来。

    「呜……？」

    【……】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这一幕时，勿言下意识地选择了沉默，遗梦则是在追问着她。

    「咕呜……」

    “啊……”

    那些实体化的负面情绪就这样停在了她的面前，尽管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她也还是随着潜意识伸出了自己的手。

    它们稍微瑟缩了一下，而后又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指尖表示亲近。

    「呜……」

    “……”

    大概是因为一下子释放出了过多的实体化的负面情绪，匿杺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她的手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轻轻地搂着寒岩的脖子。

    【……先把她放到床上吧。】

    勿言的声音很轻，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犹豫了一下才让寒岩把匿杺放到床上。

    “——”

    床发出了嘎吱一声。

    “……”

    现在，她可以专心去面对那些对她抱有善意的实体化的负面情绪了。

    「呜……」

    “你们是……？”

    总之不是之前在工厂里看到的那个就是了……因为那个家伙很明显会说人话，而这些……

    「家人……」

    「家人……家人……」

    好吧，它们也会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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