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儿也跟着走上来，有些担忧。

    柳如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就是普通的桃木簪，与我的墨玉簪一般，都是师尊亲手炼制，其他......”

    “就连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听闻此言，陆芊芊似是安慰般，拍了拍李菲儿的香肩：

    “听到了吧，那就是普普通通的礼物，小师妹不用太在意了......”

    李菲儿默然无语，只觉心痛欲裂，可面上却是勉强笑了笑：

    “多谢师姐宽慰......”

    “这可不是宽慰，而是说的事实......”

    柳如烟将手中的桃木簪物归原主，旋即又将手中的墨玉簪，重新戴上：

    “小师妹，也不必再为伤到师尊一事，而自怨自艾。”

    “你自以为伤到了师尊，实际上......这一切，都不过是师尊的安排......”

    “毕竟......师尊是这世上，唯一能将天道都玩弄于股掌间的男人......”

    “而小师妹你，不过是正如我之所说，误打误撞入局罢了！”

    “误打误撞？”

    李菲儿闻言愕然，一双美眸眨了又眨：

    “可是......”

    李菲儿本想再说些什么。

    可一想到刚刚柳如烟的那番说辞，便又将到嘴中的话给咽了回去。

    “师妹，或许你还不知道，我们几个师姐妹，都有相对而言比较悲惨的身世......”

    “而师尊，也总会以身入局，将我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

    柳如烟轻抚着李菲儿的狐狸耳朵，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柔声细语：

    “试想一下，假如没有师尊的存在，而你被天道告知——”

    “自己真正的杀母仇人，实际上正是虚假记忆中温文尔雅的父亲......”

    “小师妹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多半也是鱼死网破，试图向那个恶魔复仇，对吧？”

    “可是......你怎可能会是元始帝尊的对手？”

    是啊......

    正如柳如烟所言，如果没有顾风布下的局。

    恐怕留给她的结局，只有在绝望无助中痛苦的死去吧......

    如今的她，心结已了，更是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而这一切，都是顾风以身入局，终得的结果......

    “师姐，我明白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李菲儿的眼眶渐渐湿润，紧紧抓着柳如烟的手，喃喃低语：

    “明白就好。”

    柳如烟浅浅笑了笑，可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也不禁减少几分：

    “对了，小师妹你说你的记忆，是被天道封存篡改了，是吧？”

    “嗯嗯。”李菲儿连连颔首：

    “是她......”

    柳如烟闻言，却是陷入了沉默。

    早在九十年前，自她看到小师妹第一眼之后。

    便看出来，在小师妹的体内，存在着和二师姐识海之中，散发着一模一样气息的封印。

    这意味着......许熠的记忆，多半有可能被天道封印篡改的可能性......

    此事并非儿戏。

    看来......还需寻个机会，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二师姐才是。

    正当柳如烟如此之想，李菲儿接下来的话，却又勾起了她的兴趣。

    也让憨憨的站在一旁的陆芊芊，方寸大乱......

    “师尊他......可能......没有多少寿元了......”

    “什么？！！！”

    柳如烟瞳孔地震，惊呼一声。

    就连平日里总是傻傻憨憨的陆芊芊，听了这话，脸色也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小师妹，你说仔细一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菲儿咬唇，思索片刻之后，将那天晚上所听到的顾风说的一切，都倾吐出来......

    令人惊骇的消息，竟是让陆芊芊一时都忘了，在她的印象之中，柳如烟甚至都还不知道顾风修为尽失一事......

    待陆芊芊回过神来，意识到李菲儿说出了什么话后，想阻止之时，却来不及了......

    以柳如烟的智商，通过李菲儿的话，极有可能推理出师尊修为尽失这么个结果。

    一念及此，陆芊芊不由得望向柳如烟。

    却恰巧碰上柳如烟那凝重无比的视线。

    “师尊修为尽失一事，我闭关前就知道了......”

    陆芊芊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等等，柳如烟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居然在闭关前就知道了这件事？

    柳如烟此刻，却没有心思向陆芊芊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的脑海中只充斥了五个字，彻底摧毁了最后的理智：

    顾风骗了她！！！！

    明明......

    明明他向自己承诺，即便神力散尽，也不过是变成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可现在，为何......

    柳如烟的心中，竟是莫名充斥了伤悲。

    一瞬之间，她忽的反应过来了很多东西......

    难怪那一夜，师尊竟会一反常态，主动迎合她......

    原来......是因为这个！

    “陆芊芊，你在这好好陪着师妹叙叙旧......”

    意味深长的话音落下，柳如烟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等等，师姐......”

    感受到柳如烟身周的气场骤冷，陆芊芊不敢迟疑，立即跟了上去，急忙追问：

    “师姐，你要去哪里？”

    “去找师尊算账！”

    柳如烟声音冰寒，目光幽暗，宛若万载霜雪。

    陆芊芊闻言，本想跟上柳如烟的步伐。

    毕竟顾风竟然没有将这么重要的事，与她诉说，这让她的心中，莫名感到慌乱。

    可身后小师妹的声音，却令她驻足片刻。

    目送柳如烟的背影，渐渐远去......

    “六师姐......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是与未来的你有关的......”

    待柳如烟的背影消失，陆芊芊这才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看向李菲儿：

    “师妹，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菲儿毫不犹豫，将那晚预知到的未来，与陆芊芊倾诉......

    ......

    ......

    ......

    另一边——

    刚一回天魔宗。

    顾风便开始着手处理，宗内的卷宗事件。

    身为一宗之主，顾风早已习以为常。

    尤其是涉及宗门根基之事，则更是由他亲自督办。

    当然，顾风之所以这么做，也并非信不过宗内的众人。

    而是为了，让一切的事，都能尽在掌控，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就比如......

    此时此刻，洞府外响起的敲门声......

    听到门外的声音后，顾风轻声道：

    “进来吧。”

    他头也未抬，依旧翻阅着手中卷宗。

    “嘎吱~”

    随着木门被开启的声音，此时身着一裘青绿色长袍的柳如烟，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此时的她微微垂首，一头青丝遮挡了面容，披散在香肩上。

    甚至，顾风都看不清此时的柳如烟，究竟是什么表情。

    “如烟，你怎么来了？”

    顾风似是有些不确定，似乎有意隐藏什么一般，将头发捋了捋，遮掩住了发鬓的那一抹斑白。

    只是，柳如烟并未回答顾风，而是径直朝顾风走去。

    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椅子上，魔汐正吃着手中的道灵瓜，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开幕。

    顾风眉头皱起，不觉放下手中卷宗，柔声问道：

    “小如烟，你怎么了？”

    说着，顾风伸手，本想拉住柳如烟，不让她继续靠近。

    但柳如烟却是微微侧身，轻轻甩开了顾风的手臂。

    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撩起顾风的头发，露出了他极力想要隐藏的，那一抹斑白。

    见状，柳如烟眸中泪水滚滚而流，却又竭力压抑着不让它滑落。

    那双充斥着悲恸的眸子，紧紧盯着顾风：

    “师尊......你究竟想瞒徒儿多久？”

    看到这，柳如烟的双眸顿时红了，一双妙眸死死盯着顾风，仿佛在逼迫顾风否认。

    只是，顾风却并未否认。

    他叹了口气，轻抚过柳如烟的秀发，温声道：

    “如果可以......为师想骗你一辈子，只可惜，现在看来......为师终究还是做不到......”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晴空霹雳。

    轰鸣炸响于耳畔，震的柳如烟娇躯剧烈颤栗。

    顾风这番话，无异于在宣判她最不愿听到的那个事实。

    师尊他......终究还是要离她而去？！！

    “师尊......”

    柳如烟再也忍耐不住，扑入顾风怀中，嘤嘤哭泣：

    “明明你说过，徒儿的阴阳瞳可以看穿世间一切，可为何唯独看不穿师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徒儿......”

    顾风轻拍着柳如烟的后背，心头亦是百味 陈 杂：

    “为师本来就是一个骗子，骗的，可不止有你......”

    “无论是这天下之人，还是天道，都生活在为师所编织的谎言之中......”

    “骗一人为骗，骗天下人，这可就不是骗，而是暗度陈仓......”

    听着顾风那略带苍凉的话语，柳如烟身体愈发颤抖：

    “明明师尊就站在徒儿眼前，可徒儿却总觉得，师尊与徒儿相隔千山万水，咫尺天涯。”

    柳如烟的声音愈发哽咽：

    “每次徒儿自以为，快触摸到师尊的时候，师尊却总是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迹。”

    “师尊......究竟你的哪句话，才是真的......可以直接告诉徒儿吗？”

    “徒儿......徒儿看不破呐......”

    说到最后，柳如烟几欲崩溃，掩面哭泣。

    曾几何时，她依偎在顾风怀中，自以为对眼前的男人，已经十分了解。

    虽然知道那晚的话，极有可能是安慰自己的。

    可当她得知真相，却依旧忍不住哭泣。

    能看穿世间一切的阴阳瞳，却终究看不透最爱之人的心......

    顾风默然不语，他也知道这样对柳如烟太残酷。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时间长河的数千万次轮回中，他没有一次成功。

    数之不尽的罪业纠缠其身。

    以至于......

    他什么都握不住......

    无论世间万物，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一切。

    只要与顾风之间，产生因果......

    终究都会被绝望与痛苦的海洋所淹没，最终迎来共同的结局——

    死亡......

    而在轮回之中，他也遇见了与他同病相怜的......她们......

    在她们的人生剧本，似乎也与他一般，充斥了不幸。

    终究要成为一种，叫什么天之骄子的垫脚石。

    天煞孤星......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们与顾风之间，亦是如此。

    可是......

    顾风不出手，等待她们的，最终是被气运之子当做磨刀石。

    他若出手，救下了她们，等待着她们的......

    则是更为不幸的死亡......

    顾风已经看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

    无论是被众人冠以魔星转世，施以极刑，绝望死去的苏诗雅。

    还是童年不幸，终杀父母，从而堕入魔道，被世人所杀，最终惨死在他怀中的柳如烟......

    他......一个都救不了......

    ......

    这样的场景，顾风都不知究竟见了多少次......

    他再强，又有何用？

    只能看着她们的生命在自己怀中消逝，再去向那些所谓仇人兴师问罪？

    就连顾风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仇人，被他究竟杀了多少次......

    可是......

    他什么都握不住......

    谁都救不回来......

    因此，从时间长河离开之后，顾风宁愿放弃人人艳羡的嗜血神通。

    也要交换能够无视法则，逆转生死的神通......

    而在那最终的结局到来之前，他不得不说谎，当一个骗子......

    这是他必须承受的，也是他的徒儿们所应背负的......

    只有如此，才能救下她们，让她们摆脱命运的 漩 涡。

    “师尊......求你告诉如烟，究竟你的哪句话......才是真的......”

    “徒儿...真的不懂啊......”

    柳如烟泪如雨下，梨花带雨，满含凄霜哀愁地望着顾风，话语间尽是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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