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猴王见洞门紧闭,静悄悄的杳无人迹。忽然回头,看见高崖头顶立着一块石碑,约有三丈多高,八尺多宽,上面有一行写着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美猴王十分欢喜道:“这里的人果然是老实。果真有这方寸山和三星洞。”
他看了很久,也不敢敲门。就跳上松枝梢头,摘蓬松子吃了玩耍。
不久,这才听到“呀”的一声,原来是洞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仙童,模样真是个丰姿英伟,相貌清奇,非寻常俗人可比。
那童子走出门来,高叫道:“什么人在此骚扰?”
猴王扑的一声跳下树来,上前躬身道:“仙童,我是个访道学仙的弟子,更加不敢在这里骚扰。”
仙童笑道:“你是个访道的么?”
猴王道:“是。”
童子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道:“我家师父,正下了榻,登坛讲道,还没有说出原由,就让我出来开门。说:‘外面有个修行的来了,要我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
猴王笑道:“是我,是我。”
童子道:“你跟我进来。”
猴王于是整理衣装,端正态度,跟随童子直入洞天深处观看:一层层深阁琼楼,一栋栋宝珠宫和金银殿,说不尽的幽居静室,直到瑶台之下。看见那菩提祖师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三十个小仙站在台下。果然是: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美猴王一见,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口中只道:“师父,师父!我志心朝礼,弟子志心朝礼!”
祖师闻言问道:“你是哪里人氏?暂且把乡贯姓名说明白,再拜。”
猴王道:“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祖师一听喝令道:“赶出去!他就是个撒谎虚伪之徒,那里是来修什么道果!”
猴王慌忙不住磕头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
祖师问道:“你既老实,怎么说从东胜神洲来的?那里来到我这里,隔了两重南赡部洲大海,一座,你怎么能到这里?”
猴王叩头道:“弟子飘洋过海,登上地界遍地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才访问到此处。”
“原来是在大海上漂泊了十几个年头了。”祖师道,“既然是逐渐行来的也罢。你姓什么?”
猴王又道:“我没有脾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赔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没有脾性。”
祖师笑道:“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什么?”
猴王道:“我也无父母。”
祖师可怜道:“既然没有父母,想是树上生的?”
猴王脸黑道:“我虽不是树上生的,却是石头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那年石破,我便出生了。”
祖师闻言欢喜道:“这么说,你却是个天地生成的。你站起来走两步我看。”
猴王纵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两遍。
祖师笑道:“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教你姓狲倒好。狲字去了兽旁,乃是个子系。子者,男儿也;系者,小婴也。正合婴儿孕育之本论。教你姓‘孙’罢。”
猴王听说,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我今天才知道自己姓什么。万望师父慈悲!既然有姓,再请求赐个名字,这样好呼唤。”
祖师点点头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这里已经是第十辈的小徒了。”
猴王问道:“那十二个字?”
祖师道:“乃‘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排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作‘孙悟空’,好么?”
猴王笑道:“好,好,好!从今天起我就叫作孙悟空也!”
正是: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美猴王得了姓名孙悟空,高兴的跳起来,对着师父菩提抬手道谢。
那祖师于是让大众带领孙悟空去外门,教他洒水扫地来接待应对客人的礼节。
众仙奉行命令带着孙悟空出去。悟空来到外门,又拜了一众师兄,就在周围的屋子中安排了住处。
第二天一早,他与众师兄学学习说话的礼貌,讲经论道,一边又学习写字最后焚香沐浴,每天都这样。
他闲暇的时候也会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烧火,挑水运浆。凡间所用之物,无一不备。
在洞中不觉间很快过了六七年。一天,祖师登坛高坐,唤集诸仙,开讲大道。真个是: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就像摇动麈(zhuv)尾扇能在上面慢慢吐出一颗颗玉珠,声音响振雷霆,震动九天。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通明一字是真理,能指引活不下去的人把性命达到通玄。
孙悟空在一旁听到师父讲的,高兴得他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忽然被祖师看见,叫孙悟空问道:“你在我班中,怎么颠狂乱舞,不听我讲的?”
悟空回道:“弟子用心听讲,听到老师父讲道妙音处,喜不自胜,所以不自觉跳起来,还请师父恕罪!”
祖师点点头道:“你既既然识得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洞中多少时间了?”
悟空回道:“弟子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没火了,就经常去山后上打柴,看见一座山上有一颗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了。”
祖师点点头道:“那山唤名烂桃山。你既吃了七次,想是七年了。你如今要从我这里学些什么道?”
悟空老实道:“但凭尊循师父教诲,只要是有些道理的,弟子便就学了。”
祖师道:“道家教中有360旁门,旁门皆有正果。不知道你要学那一门哩?”
祖师道:“我教你个‘术’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问道:“术门之道怎么说?”
祖师道:“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上身,问卜占卦,能知道趋吉避凶的道理。”
悟空又问道:“像这样可得长生么?”
祖师道:“不能!不能!”
悟空立马拒绝道:“不学!不学!”
祖师又道:“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又问:“流字门中,是什么意思?”
祖师道:“流字门中,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一朝都成为真君或者圣人之类。”
悟空道:“像这样可得长生么?”
祖师道:“想要长生,也好似‘壁里安柱’。”
悟空问道:“师父,我是个老实人,不晓得这些市语隐藏的意思。怎么叫‘壁里安柱’?”
祖师解释道:“人家盖房子,想要坚固一些,于是在墙壁之间立一根顶梁柱,但是有一天如果大厦将要颓倒,这顶梁柱也必然朽坏矣。”
悟空道:“据这么说,也不长久。不学,不学!”
祖师又说道:“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道:“静字门中,是甚正果?”
祖师道:“就是辟谷的意思,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还有入定坐关之类。”
悟空道:“这般也能长生么?”
祖师道:“也似‘窑头土坯’。”
悟空笑道:“师父果然有些呆。我刚才都说不会打市语。怎么叫‘窑头土坯’?”
祖师又解释道:“就像那窑头上烧制砖瓦的土坯,虽然已经成形,但尚未经历水火的煅炼,一朝如果大雨滂沱,那他必泛滥了。”
悟空摆摆手道:“也不长远。不学!不学!”
祖师继续道:“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
悟空道:“动门之道,却又是什么?”
祖师道:“这是有些做作之为,采阴补阳,并服食妇乳之类。”
悟空道:“像这样也能得长生么?”
祖师道:“这想要长生,亦如‘水中捞月’。”
悟空道:“师父又来了!怎么叫作‘水中捞月’?”
祖师道:“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得见,水中却也无捞摸的地方,到底都是一场空罢了。”
悟空道:“也不学,不学!”
祖师闻言,咄了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着悟空道:“你这猢狲!这样不学,那样不学,你想要怎样?”
走上前,在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离开了。
菩提祖师唬得自己一班听讲的,人人惊惧,都抱怨孙悟空道:“你这泼猴,十分没有礼貌!师父传你道法,怎么不学,却和师父顶嘴?这番冲撞了他,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呵!”
此时大众都很厉害的报怨他,又鄙视嫌弃他。悟空一点儿也不恼,只是满脸赔笑。
原来他已打破师父盘中之谜,悄悄藏在心里,所以不和众人发生争执,只是忍耐不说话。
祖师打他三下,是教他三更时注意一点。
祖师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是教他从后门进去,要秘密的传他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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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千真万圣非长生,志在长生万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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