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实在是太可惜了。”齐英才痛惜的忍不住朝自己的胸口擂了几拳，最后甚至伤心的话语声都有些哽咽了，“国君，我好恨自己无能。我统帅这些步军，他们都是好汉子。是我无能，乃至徒劳无功啊。”

    “你无能的话，我岂不是成了愚蠢，要不然怎么会驻足于此？”

    一听淮恒侯说这话，齐英才连忙跪下：“国君，您是中州霸主，怎么会无能呢。都是我胡说八道，我都是我胡说八道。”

    齐英才一边请罪，一边使劲自己抽自己的大嘴巴。倒是让淮恒侯有些无奈：“好了，别这样。你可是步军的统帅，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否则被别人看到了，还不一定会在背后怎样笑你。”

    “好，我不打自己，不能给国君丢人。”

    这么一折腾，倒是让淮恒侯没有刚才那么伤感了。他本来就是一代雄主，不是一点点挫折就能打垮的。他看到这一次注定徒劳无功，就跟齐英才说道：“今天我们已经不可能破城了，就不要再徒劳的耗费将士们的性命了。让他们撤下来吧，我们明日再战。”

    “是，末将这就去召唤他们回来。”

    一场大战，就这样暂时中止了。看到淮军不再爬云梯而是缓缓后退。城头上还活着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顾不得城头上污秽遍地，直接躺在地上再也不想爬起来。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颓废，像大将军姬行就没有躺倒在地。反而站在城头的垛口处，朝着远处使劲张望。他看到淮军退到原来的护城河边，就没有继续再后退。就跟还站在城头没有离开的淮恒侯说道：“国君，此处还是太危险了。淮军现在有投石机，咱们也不知道投石机最远能够打到哪里，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你的心意，寡人岂能不知。可是众将士都在此地，寡人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

    大将军姬行还没有开口劝阻，君姬却先开口说道：“父王，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要离开城头。不但是我们要离开，众将士也要离开。”

    君姬的话，向来都是很为众人所信服的。可是这一次她的话却让人很是不解，看到众人不解的目光，她笑着解释道：“淮军的投石机确实离开，我们还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应对。如果待在这里，只是白白送死，我们自然不能做那种傻事。如果离开这里，躲到楼道那儿，不就能够躲开巨石的袭击了吗？”

    “君姬，你这话可不对。我们是军人，军人就是吃皇粮卖命的。如果你让我们都躲起来，岂不是让我们愧对自己身上穿着的这身铠甲？这种话需要再提，我城卫军的将士是不会这么做的。”

    君姬被姬行这么硬怼，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继续解释：“我们当然不会全都撤走，那样会失去反击的时间。我们大部分人撤走，然后剩下的人分成几队，在这轮流值守。

    那些巨石虽然厉害，可是我观察它们也是有弱点的。如果我们的人躲在垛口或者墙角处，一来巨石不会恰好击中这里。即使击中这些地方，因为这些地形的阻碍，它们会被墙角或者垛口给夹住，就没法直接砸在人身上。留守的人用盾牌遮盖自己，就能阻止那些碎石的伤害。他们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太过于危险的事情，只是通过垛口观察淮军什么时候进攻就好。”

    “好，这个主意好。”姬行跟君襄公恭贺道，“国君有这一子一女，简直就是国之大幸啊。储君能够当机立断砍断大摆锤的绳子，是这一次能够反败为胜的关键。君姬又能想到这种应对之法，是城头能够守下去的关键。两个最关键的地方都是国君的子女所想到的，这说明我君子国的君子之风感到了老天。我们君子国不会亡，势必要让淮恒侯这一辈子的威名都葬送在此地。”

    姬行是大将军，一贯是不会吹捧国君的。所以他一旦吹捧起来，别人反而觉得这不是吹捧，是他发自肺腑的想法。君襄公笑道：“他们就是有些小聪明，能够保证不败，还是诸君的功劳。这一次战后凡是有功将士一律官升三级，普通的士卒，我也给他们的家眷免掉一年多赋税和劳役。”

    君子国有中州都能数得着的富饶之地，越是这种富饶的地方，赋税越是高的惊人。一家人一年的赋税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最后执行的时候会打些折扣，也是一项难得的善政。这可是一项大手笔的赏赐，可是比赏赐一笔钱财更加让人心动。所以城头上的将士一听这话，士气更是高昂。他们的欢呼声是这样响亮，一直传到了远处的淮军军营。

    “城卫军的士气竟然能够保持的这么高昂，看来今日收兵是对的，国君真是高瞻远瞩。”

    听到齐英才的话，淮恒侯摇摇头：“如果我真的高瞻远瞩，这些年就应该早一点把君子国给灭掉。想当初是觉得君襄公为人懦弱，君子国又是出了名的文弱之邦。觉得他们是锅里的肉，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自己把肉舀到锅里来。谁知今天竟然会搞出这种事情来，真是让人感到后悔。

    看来君襄公非但不是锅里的肉，反而是吃肉的狼。当初知道是君子国先背盟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这老家伙昏了头。现在看来非但昏了头的不是他，反倒是我才对。这家伙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算是彻底把自己的伪装给抛开了。”

    淮恒侯说出的话，齐英才向来是不会反驳的。可是这一次听完以后，却难得的摇摇头：“一个人能伪装一时，可不会伪装一世啊。淮恒侯如今已经是快要到知天命的年纪，就是登基为王，少说也要二十年了。他的懦弱之名，在中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人能够伪装这么久，能够伪装的这么真实，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所以末将觉得他恐怕还是原来的样子，带领城卫军反败为胜的，应该还是另有其人才对。”

    “城卫军的主帅是姬行，他的能耐也是为人所公认的差。只是一个平庸之人，是打不出刚才那样的反击战的。君襄公如果一直韬光养晦，别人会说他腹黑。作为一国之君，有腹黑之名，倒是也算不得是什么恶评。可是姬行就不一样了，他不是国君只是一员大将。

    如果一员大将敢于这么做，平时隐藏实力却留到关键时候再发力。虽然别人未必会怎么样，君襄公一定会多想的。他会觉得这个家伙有什么阴谋，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做？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恐怕过不了今晚，姬行就会死于非命。而且你听刚才的口号和欢呼声，分明就是在为君襄公所喊。救国护君的口号，只有他才能用。只有君襄公才能称得上是国君，其余的人乱用这个字，实在是找死。”

    “国君说的有道理，倒是我想差了。”

    那边淮国的君臣议论着得失，这边君子国的君臣正在你谦我让的往城下走。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君襄公和君姬说过多次不会离开的话。可是现在毕竟城头上以及没剩几个人了，他们身份高贵，倒是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跟他们相比，最想留下来的反而是姬行。他刚才当机立断砍断了绳子，是战局发生改变的关键。其余人无不对他进行吹捧，这让他很受用。

    毕竟以往人家吹捧他，只是冲着他的地位，都是违心的。虽然从小就是被这样拍马屁长大的，可是他又不是笨蛋，多少也能察觉出来。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所有人是打心眼里佩服他，他一样能够察觉出来。

    姬放从来也没有这样受人重视，顿时有些飘飘然。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比美人醇酒都要让他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想让这种感觉来的更加猛烈。

    所以他不想走，想要继续向旁人证明自己。最后还是君襄公亲自来拉着他的手往下拖，他才不敢抗拒。君襄公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被别人挤到角落去的何英武。他朝着何英武招招手：“这位少年将军是哪位，刚才很是英勇啊。”

    姬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也不认识地位这么低的士卒。别人知道他的地位倒是很多，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说是否合适。毕竟君襄公是国君，地位实在是太高了。谁有资格跟他说话，都是要按照规矩来的。

    这一时之间，大家犯了难。因为这话分明是问的姬行，如果别人敢在姬行前面说话，可是要犯大忌讳的。就在此时，君姬笑道：“父王好眼力，一下子就认出一个人杰。这家伙本事有一点，就是太过油滑了。他叫何英武，曾经跟随平淮伯一起出使东胡。回来后因为这个功劳从什长升为了伯长，然后就转到了城卫军。”

    “原来是有功之臣，可是这样的功臣却只是做一个伯长，是否会让人觉得我君子国苛待功臣呢？”

    就在君姬说话的这会功夫，姬行已经从副将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听到君襄公说到这里，连忙上前奏报：“国君，这几日何英武作战勇敢，已经升为都尉了。”

    君襄公还是不满意：“都尉是奖赏了他这几日的功劳，还是无法回报他昔日出使东胡的功劳。再加上刚才救驾有功，又是一个难得的大功。我今日说过对有功的将士，寡人是绝对不会吝啬于封赏的。这样吧，何英武，寡人就封你为御林军的龙武偏牙将，你可满意？”

    御林军是官方的称谓，民间通常称呼他们为大内侍卫。他们的人数很少，但是官职通常都比普通的军队高出一大截。在城卫军中偏牙将能够统领三千人，正牙将更是统领五千人。

    可是在御林军中，正牙将不过是统领五百人，偏牙将更是只能统领三百人，整整缩水到只有一成。可是御林军能够给国君伴驾，通常只有贵人或官员子弟才能加入其中。能够在里面做到牙将之位的，跟个人武艺没有多大关系，都得看家里的地位才行。

    这会何英武从城卫军调入御林军，虽然管的人少了。可是地位提高了，将来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这么大的馅饼砸在头上，差点就让何英武当场吓晕过去。好在他这人虽然油滑，可是城府还是有一些的。所以反应很快，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他跪地速度是那样快，全然不顾满地都是扎人的碎石。

    “末将愿为国君效死。”

    “哈哈，你可不要死，寡人还指望你继续护卫呢。大家也都不要死，都要好好的活下来。淮恒侯已是秋日残花，风光不了几天了。”

    淮恒侯是中州霸主，尽管这一次是来犯之敌，也依然没有几人敢对他进行咒骂。要是往日君襄公说这大话，大家伙陪着笑笑，心里却不会怎样认同。

    可是这一次懦弱的君襄公竟然敢走出城楼，让大家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再加上因为袍泽的死而产生的痛恨，和刚刚反败为胜的兴奋。让他们此刻无比认同他的话。虽然还是没有人敢跟着说淮恒侯的坏话，可是大家笑得是那样开怀，已经打破了城内军民对淮恒侯的恐惧。

    何英武的为人和能耐，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平日里大家谁都会跟他客气，毕竟他认识姜铁心这个大财主，自己为人又是那么油滑。只会交好别人，从来也不会得罪人。可是谁也瞧不起他，因为他确实也没啥本事。

    今日这样一个没本事的人，都能够被升为御林军的龙武偏牙将，实在是让人嫉妒。不过嫉妒之余，很多人都开始憧憬，是不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当上将军。

    士卒总是受人欺辱的，可是成为将军以后，就勉强可以算作是贵人了。不止是自己地位的提升，也能够让后代的身份都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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