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间的骨肉亲情，自然没那么容易被打断。这会姜铁心听说君襄公有原谅姬放的打算，感觉这个事情或许没有那么难办。为了让这个事情早日解决，他主动请缨：“国君，我愿意出面去联络一番。只要姬放还有点良心，就知道该如何去做。”

    姜铁心的话，让君襄公忍不住叹息：“寡人一向宽以待人，没想到却生出这么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儿子来。真是让人感到难受，寡人唉，寡人实在是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君襄公有没有这个脸面，姑且暂时先不讨论。别人总得跟他好好劝慰一番，姜铁心等不及，就准备先一步离开。结果还没等到他走出宫门，就听见外头起了一阵喧嚣。君姬上前拉住他的手，然后跟君襄公说道：“父王，不能让他去。”

    “绾绾，这是为何？”

    听到君襄公喊自己的乳名，君姬知道现在他的脑子是有些迷糊了，否则不该在这种时候这么做的。君姬跟他很正式的说道：“父王，铁心是乞活军的统帅。他身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不适合去做这种事情。一旦他被弟弟找人抓住，然后用来威逼乞活军投降，那可如何是好？”

    君襄公觉得乞活军还是忠心的，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乞活军的统帅得是姜铁心才行。一旦乞活军换了统帅，那么新上来的人可没有给君襄公效忠的义务。毕竟乞活军中除了姜铁心以外，官职最大的人不过才是一个都尉而已。

    都尉这种小官，在君子国里面实在是不值一提，甚至算不得出仕。为什么选锋军里面有那么多将士投靠姜铁心，却没有什么背主而投的罪恶感。原因没什么，无非就是因为他们的官职实在是太过低微。

    选锋军的将士会因为没有受过淮恒侯太多恩惠而投降，现在换成乞活军的将士也是一样的。而且姜铁心的手下里面的，大多数都是出身选锋军。那些人能够背弃淮恒侯，就更加会忠于君襄公了。

    君襄公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自己险些犯下一个大错，幸好有君姬出来说出了这一点。他跟姜铁心说道：“铁心，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劳烦你了。让别人去，你在这歇着就好。”

    姜铁心听命停下脚步，然后君襄公让自己的贴身内侍小山子去做这件事。外头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姜铁心甚至都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还没等他动身，就见何英武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何英武在御林军里面当差，可是姜铁心进来的时候没瞅着他，还以为这个家伙是不是已经尽忠了。结果这小子一点事没有，就是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怪模怪样的。

    隔着远的时候，姜铁心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不过等到何英武靠近以后，姜铁心看出来他手里的东西。那不是别的，分明是小山子的人头。

    小山子在宫里不过就是一个太监，虽然是大黄门的义子，却也只是一个太监而已。但是在宫外他就是不可一世的山公公，别说是那些普通的大臣。哪怕是君姬，都不会得罪他。毕竟如果仅仅从时间上来讲，每日陪在君襄公身边最长的可就是他了。

    只要小山子瞅准时间去特意说点什么坏话，就是君姬这种备受宠爱的国姬，也未免会在君襄公的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一长，总归会让君襄公对她生出恶感。这个道理别人都懂，姬放自然也不例外。

    他倒是没有特意巴结君襄公身边的小黄门，毕竟那样也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如果让君襄公觉得他有意在内廷安插自己的眼线，那可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过。

    不过姬放也不会得罪这些小黄门，说到底他也是不想让小黄门在自己的父王身边乱说话的。可是姬放到底还是变了，甚至一下子变得让人不敢认识。这一次他直接把小山子的人头砍了送回来，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还没等带回小山子人头的何英武说出什么来，君襄公就先发火了：“逆子，这个逆子。铁心，你立刻发动乞活军给我把这个逆子抓回来，我要亲自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光。”

    说到底，毕竟姬放还是君襄公的儿子。所以哪怕是日夜陪伴在身边的小山子被砍了头，姬放也不过就是付出被打几个耳光的惩罚。而且这会姬放手里有东宫亲军，压根就不可能被姜铁心轻松抓来。所以君襄公也别想轻而易举的去打人家的耳光，他也就是说说罢了。

    不过君襄公是真的生气了，姜铁心自然也得跟着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慨：“姬放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要是但凡懂点事，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姬行没有谴责姬放，而是跟何英武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一说。”

    何英武哭丧着脸说道：“储君派人进攻，现在外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他们主要是进攻御林军，城卫军和乞活军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虽然何英武是姜铁心的老伙计，不过这话说的可是有些不中听。啥叫没受多大的影响，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姜铁心跟姬放有什么勾结似的。幸好同时被说的还有一个城卫军，否则姜铁心真得好好教训一下不会说话的何英武。

    只是现在不是教训何英武的时候，还有正事要说呢。这正事也不是别的，而是该如何对付姬放。君襄公一面让何英武去带领御林军继续抗击东宫亲军的进攻，一面苦着脸说道：“如今那个逆子丝毫不顾念亲情，这可如何是好？”

    姬行看着姜铁心不说话，姜铁心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就先开口说道：“如今东宫亲军已经发动攻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结束。按说卫明忧是一个懂事的人，是不该这么不理智的。可是他偏偏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倒是真的让人有些头疼。”

    听完这话，大将军姬行笑道：“卫明忧当然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能够做这么多年的神武军统帅，还是能够吃上几碗干饭的。不过他在东宫亲军当中恐怕是做不了主的，但凡他能做主，是绝对不会让姬放胡来的。”

    何福康也紧接着说道：“大将军所言不错，卫明忧是不会如此失智。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姬放，他最是鲁莽，才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喊打喊杀。”

    姬放好歹也是储君，结果这两人直呼其名。姬行是大将军又是宗室，直接喊名虽然有些逾矩，好歹也能接受。可是何福康现在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甚至还可是一个戴罪之身。他都敢这么喊，八成是以他们对君襄公的了解，这姬放只要篡位失败，八成是百分百要凉透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姜铁心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姬放是君姬的亲弟弟，只要姬放当上国君，他照样能够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姬放就是要做死，他也拦不住。如果有的选，他当然会选姬放。可是现在摆明了是没得选，他自然也就没办法了。

    君襄公没有直接让姬行去决定这场仗该如何打，尽管姬行的大将军在名义上是乞活军的最高的职位。他只是跟姜铁心说道：“铁心，你看我们该怎么打？能够将这逆子逐出君子城吗？”

    听到君襄公的这句话，姜铁心忽然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他很是高兴的跟君襄公说道：“国君真是明智，您的主意实在是太对了。将姬放逐出君子城，其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现在我们跟东宫亲军是混战在君子城里面，双方的兵力都施展不开。最后到底是谁输谁赢，还真的是一个未知之事。可是如果将他逐出城外，局面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我们可以让城卫军去攻打西门，然后将西门彻底占领下来。这样君子城的北门、西门和东门，就已经全都是我们的了。只留下一个南门，让东宫亲军可以得以逃命。这样他们就不会做困兽犹斗，就会慢慢的在我们的压迫下退出城外。

    乞活军既然是来勤王的，就不能不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将东宫亲军逐出君子城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好了。等到姬放被逐出城外，我们就封闭四门。

    等到神武军被姬放给拉走的那部分人来到城下，我们就用对付淮恒侯的办法来对付他。淮恒侯那种天下少有的豪杰都会在君子城下一败涂地，没理由姬放的东宫亲军就不会输。”

    姬放的主意才说完，姬行就立刻表示反对：“不行，你的打法实在是太保守。而且未必东宫亲军就会输，你可别忘了姬放是储君。他的手下都是从君子城和附近的郡县征兆的，可不会像选锋军那样是出于人人喊打的客场作战的境地。而且你还不要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君子城可是君子国的中心。一旦被姬放给彻底围困住，就无法跟别的郡县联系。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姬放甚至可以派人去跟周围的郡县说他已经即位做了国君。他可以征集全国的力量为他所用，到时候我们就是以一个都城来对抗一个国家。

    即使我们的手下很能打，也未必能够扛得住一个国家的攻击。国君，我觉得咱们不能这么保守。我的意思是咱们全军杀出，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来将东宫亲军彻底打垮。

    东宫亲军虽然人数不少，训练也尚可。但是他们里面多数都是新兵，并不是很能打。只要我们费上一些功夫耗掉一些兵力上的损耗，未必就不能将他们打下来。

    现在我们有乞活军和城卫军，里面多数都是老兵，打这些新兵是很容易的。而且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就是我们现在是站在大义的一方，所以多数君子城的百姓会知道我们才是应该赢得这一仗的。这就是民心所向，即使卫明忧再能打，也无法对抗这种大义。

    况且卫明忧虽然能打，但是毕竟已经老了。而且卫明忧是打不过姜铁心的，这一点我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以平淮伯的乞活军为主力，完全有可能将东宫亲军逐出君子城。”

    姬行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姜铁心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他思量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舍不得将自己的兵力浪费在这里。

    可是这种话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他只好换了一个说法：“不行，大将军所言诧异。东宫亲军习练的是乞活军的练兵法子，而且他们练兵的时间可远超当初乞活军建军的时候。他的手下如果振作起来奋勇拼杀，即使我用乞活军去跟他们打，胜负也不过就是在五五之数。而且更可怕的是无论谁输谁赢，君子城毫无疑问都会被打成一片白地。到时候我们即使得到一个残破的君子城，那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只要能够保住国君的大位，我们就是最后的赢家。”

    姬行的话虽然有些讨巧，可是君襄公并不领情，而是训斥道：“胡说，那样没有意义。寡人一向爱护城中的子民，是不忍心看到他们受到伤害的。”

    “国君果然深明大义，末将佩服。”姜铁心给君襄公扣完一顶大帽子，然后说道，“何英武的才智有限，小打小闹还行，却不是能够硬抗卫明忧进攻的将才。国君请准许我上前督战，当然在此之前得先让城卫军去攻击西门。只有西门打下来，才有可能从南门将东宫亲军给挤压出君子城。”

    “铁心，你到底有几成的把握能够将东宫亲军给赶出君子城？”

    姜铁心想了想，然后说道：“把握不是很大，但是总归能有个七八成。即使这个任务完不成，起码也能将他们从宫门之外赶出去。到时候我们各自占据一半的城池，局势总会好过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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