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皓忙清了清嗓子,略略正色道:“二公子宴请了朝中诸多低品士子,公子知道吧?”
韩珞成点了点头说:“他是想提前把刑部和大理寺掌握在手心里,不足为奇。”
“确实如此,但是我刚刚出去时,听说有几名公子问过修例之事的官员不接受宴请,被二公子找借口参了一本,即将调离京城了。”燕皓语气极其严肃——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不愿意接受韩佩翎的招揽,正是因为韩珞成礼贤下士的态度,让他们无意间站了队。
韩珞成闻言,也蹙了眉:“是父皇应允的?”
燕皓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件事恐怕还需公子亲自走一趟,问问朝中哪位高官知晓内情,才好从中调停啊。”
韩珞成叹了口气说:“若真是父皇应允的,我又有什么主意?”但话说到这里,他却又想到了一个人——公孙丞相和吏部尚书,也可能干预此事。
他灵机一动,立即有了主意,突然停下了回书房的脚步,对燕皓说:“你现在立即去备车,我要到大学士府上去一趟。”
燕皓追问:“公子不去广德殿主持颁布新例的事情了吗?这个点,只怕许大学士还在大理寺断案,去他府上,找不到人吧?”
韩珞成一拍脑袋,忙道:“差点忘了,申时初刻还要去广德殿——这段时间还得多亏崔儆替我盯着,否则我哪里能闲下来给太祖母过生辰呢?这样吧,你照旧备车,咱们进宫,我回书房取点东西。”
燕皓称“诺”下去了。韩珞成回到墨怀院,从百宝阁上取下来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正是昨日太皇太后赏赐的那对兼毫笔。立刻捎上,便往大门去了。
来至广德殿内,众臣忙起身行礼。韩珞成知道自己到早了,却见殿内无一人闲着,皆忙着手头的工作,心生欣慰,便一一回了,又道:“这几日多谢诸位了,成家中生变,又逢太皇太后寿诞,诸事繁多,实在不便理事。据列位今日上报的折子说,新例已经全部颁布下去了?”
崔儆笑着说:“公子殿下,这几日陆陆续续修订兼下发,今日早晨便已经全部完成了。现下广德殿正在进行收尾工作,明日起,无关的官员便可回到原部门做事,等地方上报接受指令,便算开始实施了。”
韩珞成也笑着点了点头,朝在场众人再拜道:“多谢诸卿了。”
崔儆忙扶他起来:“都是为国家做事,公子何必如此客气呢?其实,今日公子大可不必过来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是将自己的意见写成折子,派人传到广德殿来就是。”
“两位皇兄诸事繁忙,况又不是主事之人,递折子来广德殿,是放心成能处理好这些事情。若是成自己都不到现场,又怎么对得起父皇和二位皇兄的一片苦心呢?”
崔儆将韩珞成的原话转述给皇帝,却见书桌后的人照旧拿着书,过了一会儿,翻了一页,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他果真是这样说的?”
崔儆笑眯眯地说:“正是。恭喜陛下,身边又多了一位能负重托的公子。”
皇帝却没则声,也没动静,又问:“密探那边处理得怎么样?”
“公子下令征用了兵部的快马和传信使,又写了放行公文和传达密令,向许大学士要了逮捕文书。周围郡县的密使,一日之内便能收到密令,并凭借逮捕文书直接征用守城士兵和当地衙役,将犯案官员带到坤京。若是远一些的郡县,三天也该收到了。”
“若是快马和传信使被拦截暗杀了呢?”皇帝眼前的书照旧没有放下来,语气也照旧淡漠,崔儆却是不慌不乱——毕竟历经了眼前这位皇帝担任太子的时期,也就不觉得他阴郁难测了。
他照旧是一脸笑意:“这才是四公子做事最妥帖的地方。他派的快马和传信使,都高举着‘抓捕某地官员’的旗帜,且一派便是三人,从不同的路线出发,走三条最近的官道,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见皇帝还不表态,崔儆便接着点破:“此招一出,还有哪个犯案官员敢造次?如若信使被杀,则犯案官员的罪名越发坐实,人尽皆知,更是难以逃脱。”
“打草惊蛇了。”皇帝突然低声说了这几个字,不着边际,细想却很是实际:如若大理寺那边还有没问出来的犯案官员,韩珞成此举,便是提醒了尚在黑暗中潜藏的那些漏网之鱼:官府抓人,速速逃命!
谁料崔儆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此事不劳陛下费心,臣等早有了打算。”
“哦?”皇帝把那半天没翻一页的书放了下来,看起来脸色还不错。
崔儆的语气很是得意:“臣以礼部尚书的名义致信衢北国和沿江守军的军官,非常时期,除非有陛下和大理寺的放行令,否则七品以上官员想要渡江、逃离,一律当即扣押、扭送回京,朝廷发赏银。这两个地方的守军负责边事都焦头烂额,不会愿意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
皇帝笑了笑:说是冷笑却倒也不是,竟还有些赞赏的意味,接着看起了书:“老东西,主意还挺多。”
崔儆不敢居功自傲:“若不是四公子领导得力,臣也想不到这样的点子。”
半晌,皇帝没说话,崔儆心中叹气,正想告退,却听他开口道:“为何你、许洲与唐境,都如此赞赏他?”
崔儆故意愣了愣:“唐侍郎赞赏四公子?这……老臣没看出来啊?”
皇帝又笑出了声——这回不看表情也知道是冷笑,又翻了页,淡声道:“回答便是。”
崔儆知道自己虽然老成,戏也演得好,却大概还是骗不过皇帝——不过既然演了,也不能自己砸自己的场子,便正色道:“陛下,唐侍郎如何看待四公子,老臣不知道。但是许大学士说过,正是因为四公子诚心推动新例修订,他才对四公子青眼有加。”
“大公子也推动了新例的修订,却与四公子不同——难得的,就是‘诚心’二字。四公子是从一开始便执意向陛下提出修例,罔顾朝局风向,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和心中的正义,言天下人不敢言之语。”
“而四公子在受挫之后,却并没有就此懈怠——他看出陛下也有修例之意,却隐而不发,直到自己写出了相关草案的时候才对外人言明此事。他第一个告诉的正是许公,几乎是毫无保留,完全相信许大学士的为人。臣以为,四公子用人不疑,也是许大学士青眼于他的原因。”
“而在制定草案期间,四公子还不断向各部官员征求意见,不耻下问。遇见了家中有难的低品官员,还亲自为其父母求医问药、推荐挣外快的渠道——老臣也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公子会真做出这样的事!但是四公子做了,而且做得很体面。”
崔儆知道,皇帝还是想听自己的意见,便一句话总结道:“臣虽然老迈昏聩,却还没真到老眼昏花的时候。老臣纵观这些事,又怎能不对这样的一位公子,生出崇敬之情呢?”
皇帝又是半晌没说话,不过也没翻页。崔儆就那样站在那儿,端着手,等皇帝的话——手臂已酸痛,老腿已生疼,却也是家常便饭,只能忍着。
谁料待上面的人翻页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既然还没老眼昏花,那就接着干活,下去吧。”
皇帝说得含糊,崔儆却已猜到了圣意:这句话明摆着就是告诉自己,可以归入四公子党了!心生欢喜,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笑呵呵地行礼告退:“诺,老臣定当谨遵圣意,臣告退。”
待崔儆出了门,皇帝把书往桌上一丢,梁内官便进来了:“陛下,卢统领到了,是否宣召?”
“宣。”皇帝又懒懒地拿起了书,突然问了一句:“今日殿内的气息格外清爽,是何缘故?”
梁内官愣了愣,忙答道:“陛下,之前殿内一直熏的都是降真香,这几日因为太医建议通风换气以解陛下的焦躁烦闷,便没再熏香了。”
皇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只等晚上再熏吧,白天一概不用了,下去吧。”“诺。”
少顷,一名穿着银甲、身形魁梧的将军上殿来。此人正是当朝大将军卢孟昶的大儿子,年方廿四,便已是统领宫内金羽尉的禁军统领——卢素霆。
“陛下,末将已然有了消息。”行过礼后,卢素霆起身,梁内官便很自觉地出去了。
“如何?”皇帝这句话问得漫不经心,却又问得极快。
卢素霆禀告:“那些传言都是从衢北传来的,有几个版本,因事关天威,臣不敢擅自抄写下来给陛下阅览,恐污圣听。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撤下了书,看着他:“你何时也变得吞吞吐吐的了?”
卢素霆忙低下头,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神:“不过这些传言,都有一个共同点——大公子确实是皇后娘娘所生,却并非陛下的亲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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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章 判若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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