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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低声说道：“不到最后时刻，千万别作这种想法。”

    尹玉蝶急忙问道：“怎么办？”

    杨春华低声说道：“拖！”

    扬了扬手中的碎瓷片，说道：“诸位大哥，我们的确是被人拐骗过来的，虽然是外地人，但是家中也算是有几个钱的。几位大哥，不知哪一位是管事的，请管事大哥上来说说话，如果管事的不在，也请几位大哥帮忙报告一声——我们家里，得到消息，多半愿意帮忙花钱的。如果几位大哥不愿意，那么没办法，我们也只有划花自己的脸蛋，拼了这辈子，也要让几位大哥受一顿罚。”

    几个打手沉着脸，却是没有人答话。只有之前的那个络腮胡子呵呵一笑，说道：“这位姑娘，你家里在哪里？谁愿意来帮你们出钱？”

    杨春华说道：“我家里在绍兴，但是在这上海也是有熟人的。我有一个叔叔在这上海开了一个铺子……是哪条街上？我慢慢想想……嗯，位置在码头边上那条路往东走大约半里路，就叫‘李记布庄’，上面的绸缎最好了，生意好得很……”

    听杨春华说得有板有眼，严香菊不由急了，说道：“春华，你家亲戚若是拿钱来赎你，你一定要将我们也一起赎出去！只是你家亲戚有这么多钱吗？”

    尹玉蝶狠狠地踩了严香菊一脚。严香菊大为委屈，看了看尹玉蝶，却是不敢再说话。她毕竟年幼一点，也没有经历过事情，因此不免有些幼稚，但是人毕竟不是很笨，当下隐约知道尹玉蝶两人不喜欢自己插嘴。

    那络腮胡子笑了一声，说道：“好，成，不过你想我们愿意告诉你家里吗？如果你那亲戚不小心去告诉了警察署，我们还要做生意不？”

    杨春华委屈地说道：“你们可以换一个接头的地方……不一定要在这里接头的。我是家里的独养女，我叔叔肯定不会放弃我的，肯定会拿钱过来，几位大哥可以放心……”

    却听那个络腮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向他们讨要五百大洋，他们也肯答应？”

    不等杨春华回答，那络腮胡子眼睛一瞪，厉声说道：“你这小娘皮子，看起来老实得很，实际上却是满嘴胡说八道！你家里有很多钱？你家里既然有很多钱，怎么会放你出来唱戏？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瓜不成？”

    杨春华忙说道：“我家里是没钱，但是我叔叔却是有钱的，他在上海开铺子，你可以问她，她都知道，上一次她还与我一起去我叔叔家做客……”伸手捅了捅玉蝶，尹玉蝶忙说道：“是的是的，她叔叔家住的是带小花园的洋房，花园里种了大丽花！”

    严香菊垂下眼睑，低声嘟囔：“都不带上我。”

    那络腮胡子呵呵一笑，说道：“你家叔叔有钱，却是放任自己的侄女去唱戏，这样的叔叔也算了吧，我想他也不会为侄女花钱。”

    杨春华委屈地说道：“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再说了，试试看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那络腮胡子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端着杨春华的下巴，笑嘻嘻地说道：“你这小娘皮多半满嘴谎话，不过胆子倒是挺大。你那见鬼的叔叔多半不会给你出钱的，我就不费这个工夫了。”

    那络腮胡子的手指甲磕到了杨春华的下巴，很不舒服，她当下微微偏过头，竭力表现自己的诚恳：“这位大哥……我真的不骗人的。我叔叔……如果不愿意花这个钱，我……可以带你们去他家屋子，他家屋子里有很多古董，很值钱的，你们随便偷两件出来，就够给我赎身了……”

    那络腮胡子眼睛一亮，说道：“有你这样的侄女？愿意帮忙带路去偷东西？看样子你那叔叔是真格有的……”吩咐其他人：“将这三个小娘皮都关起来！小心一些，别伤了她们皮肉，否则王大娘回来，是要骂人的！”

    对杨春华狞笑说道：“小姑娘，你们还是自己回屋子里呆着吧，等上面管事回来，再做处置。你先将你那叔叔家的地址给画出来……”

    杨春华急忙说道：“她们与我一起，如果你们从我叔叔家偷来的东西足够多的话，那就将她们一起放了……”

    那络腮胡子哈哈大笑，说道：“那是自然！”

    ……

    三个姑娘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色一寸一寸地变黑。

    茶几上还有一些茶点，几个人肚子都已经咕咕直叫。严香菊伸手去拿茶点，手背上却是挨了尹玉蝶一记。严香菊委屈之极，当下说道：“今天你都欺负我几次了！我就这么好欺负么？”

    尹玉蝶喝道：“这是什么地方？谁知道这茶水里有没有东西？不许吃！”

    杨春华叹了一口气，对严香菊说道：“玉蝶姐姐是为了你好，这茶点是不能吃的。好歹熬一熬，等下也许就好了……”

    谈到了这个，严香菊顿时就来了兴致，当下就问道：“春华姐姐，你的叔叔真的愿意拿钱出来救我们么？还有……你叔叔家这么有钱，之前你怎么不去找你叔叔帮忙，他或者能帮你找到一个出路！还有啊，你怎么竟然与玉蝶姐姐一起去你叔叔家做客，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尹玉蝶翻了翻白眼，轻轻说道：“你每日与我们在一处，何曾见过我们独自行动？”

    严香菊“啊”了一声，惊慌地捂着嘴巴，东张西望了一番，才低声问道：“没有叔叔？没有铺子？”

    杨春华点了点头。

    严香菊急了，说道：“这可是不成的！之前他们也许只是逼着我们接客罢了，但是出了这档子事情，你撒谎欺骗他们，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说到急切的地方，她的眼泪就扑簌簌落下来了。

    尹玉蝶不耐烦的将一块手绢递过去，说道：“刚才还有勇气说戳瞎一个是一个，现在怎么就怕了？横竖是一个死，你怕什么怕！”

    往地上啐了一口。

    严香菊急忙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这不是慌了么。春华姐姐，您欺骗他们……迟早会被发现的，那时怎么办？”

    杨春华低声说道：“我相信金师傅，我相信谢柳生，我相信海川……只要我们暂时保住自己不吃亏，他们一定会来寻找我们，一定会来救我们！”

    后面这句话，却是很肯定。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但是听到这样的话，严香菊却也是相信了，当下使劲点头，说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错怪你了，咱们一起，等着他们来！”

    ……

    三人没有等到救兵，却是先等到了鞭子。

    扬着鞭子的是一个满脸横肉、挺着一个小肚子的中年妇女，脸上的脂粉盖不住满脸的煞气：“好啊，小娘皮竟然长了胆子了，竟然来拿老娘开涮！老娘不将你三个小娘皮打个半死，老娘跟着你的姓！”

    中年妇女扬着鞭子，却是没有立马砸下来，却是先吩咐身后的人：“都给老娘过来，先将这三个小娘皮的手脚给压着！免得鞭子抽到脸蛋上！老娘还要靠那些脸蛋挣钱！”

    后面三个打手就过来，七手八脚要来抓三人。杨春华将茶几一掀倒，将茶几上的东西劈头盖脸朝着那些打手砸过去。那些打手不免先躲避，然后就追；三人就在屋子里，一个抓着扫把，一个抓着鸡毛掸子，还有一个杨春华，却是捡到什么砸什么，花瓶砸破了两个，碟子摔烂了三只，最惊险是杨春华有次抓到了一个墨砚台，冲着那老女人劈头盖脸给砸过去，却不想准头偏了一点，砸在那老女人身后的门板上，但是却也准确无误地给那老女人上了妆。

    那老女人登时大怒，偏生却被墨汁迷了眼睛，狂怒之下，鞭子乱甩，登时那几个打手也手忙脚乱。

    这些都是闲话——就在这样的乱斗当中，三人也吃了不少亏；杨春华胳膊上挨了一鞭子，登时肿起了老大的一条血痕。

    虽然鼓起勇气反抗，但是心中依然是禁不住一点一点的绝望——

    就在这当口，众人听见了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就听见有人奔过来，说道：“王大娘……大娘，不好了，青帮的人来了……”

    房屋里的人都是一滞。打斗的人也全都停住了。三个姑娘瑟缩在一起，眼睛里却不由自主地透出希冀。接着听到那个络腮胡子的声音，明显地赔笑：“常爷，这不是您的地盘，您不能越界……我们也是给青帮上供的，这块地的白老虎白爷，与我们的经理也熟识，经常一起吃饭的……”

    噼啪一声脆响，那是什么瓷器砸碎了。

    却听见一声呵斥：“越界？老子没越界，你就是将白老虎找来，老子也没越界！他奶奶的，你们越界将我们青帮弟子给劫走了，老子来要人有什么不对？有什么越界不越界？你们成啊，玩仙人跳玩到老子地盘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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