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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啪一声脆响，那是什么瓷器砸碎了。

    却听见一声呵斥：“越界？老子没越界，你就是将白老虎找来，老子也没越界！他奶奶的，你们越界将我们青帮弟子给劫走了，老子来要人有什么不对？有什么越界不越界？你们成啊，玩仙人跳玩到老子地盘上来了……”

    大大咧咧的骂娘声音，正是混江龙常炳坤的。

    又听见“哗啦”一声响，那是什么东西给推倒了。

    屋子里的三个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听那混江龙的声音，他貌似是冲到这里来寻人？难不成是寻找自己这三个？但是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听见那个络腮胡子的声音：“常爷，您这话说得——您青帮的弟子，我们哪里敢动呢，您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要不您先到花厅去坐着，我给您奉茶，再给兄弟们送几块钱买大烟抽……”

    又听见“哎呦”“哎呦”的叫疼声，那是什么人挨打了？

    “误会？老子我空了，跑这么多路来寻一个误会？你以为老子是傻子？他娘的，你家母大虫在哪儿？母大虫再不出来，别怪老子不讲情面，带着兄弟将你这破窑子给拆了！”

    又听见“轰——哗啦——噼啪”的一声巨响，那肯定是什么大件的家伙给砸了？听“噼啪”声音绵长不绝，那是推翻了博古架？

    那边说话的时候，这边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姑娘来，拿着面巾给那老女人擦了。母大虫擦了一把，毛巾登时就黑了；再擦一把，却是将脸上的墨汁给抹开了。

    那小姑娘忙说道：“我赶紧去找水……”就飞快地消失了。

    那母大虫知道自己脸上不对，可是外面的人即将进来，也来不及了，当下就撩起衣襟，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头上还有一大团墨汁，好在头发是黑的，也就顾不得了。

    等混江龙常炳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三个打手战战兢兢地立在一个脸色一块黑一块白的妖怪身后；那妖怪努力挣扎出一个笑脸，但是那笑脸却是异常地瘆人；头发上还在缓慢地往下滴墨汁……

    常炳坤忍住了狂笑的冲动，笑着说道：“母大虫啊，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母大虫狠狠地白了常炳坤一眼，说道：“混江龙，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从来不玩过界，你却冲到我的地方来作甚？难不成以为我这边的兄弟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今天你进来路上砸了多少东西，我都会开了单子，去将你那顶头要钱！”

    常炳坤呵呵一笑，说道：“你不玩过界？你不玩过界，那边三个姑娘是怎么回事？你将我的人弄到这里来，还不许我来要人了？”

    这边说话的时候，杨春华三个人，却是终于忍不住溢出了眼泪。

    因为，在常炳坤的身后，她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那是容海川……

    其实海川身后，还跟着金锦田，跟着谢柳生。只是在看到海川的那一刹那，姑娘们的眼镜哥就模糊了……

    尹玉蝶身子就软软地垮下来，杨春华忙一把扶着，呵斥道：“海川，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其实不用尹玉蝶呵斥，四凤舞台的男人们就已经过来了。

    尹玉蝶努力站稳了身子，微笑着说道：“没事，就是累着了，等一下就好了……”

    容海川急忙问道：“你们真的没受伤？春华，你手背上……”

    杨春华身子也忍不住软了，说道：“我不要紧，你们来得很及时……”而这边，严香菊却是忍不住抽泣起来。而这抽泣是会传染的，尹玉蝶与杨春华的眼泪也一起扑簌簌落下来，杨春华说了一半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这边母大虫就气急败坏地看着被男人们围着的三个姑娘：“这是你们的人？”

    常炳坤笑了一下，说道：“每天按时给我交保护费的，不是我们的人那是谁的人？既然每天按时给我交保护费，我就要负责她们的安全。你们来我的地盘上玩仙人跳，我不找你来找谁？”

    旁人笑着，或者有助于表达善意。但是常炳坤这样的脸庞，笑起来真的是让人心肝儿颤上三颤。

    母大虫虽然是混道上的，但是看着常炳坤这样的笑容，也不觉心中发虚，但是色厉内荏，言辞依然严厉：“谁来你们地盘上玩仙人跳了？她们的哥哥将她们卖到这里来，单据手印俱全……”

    “她们的哥哥？哪一个大户人家，有几个老婆几个小妾，给一个男人一口气生了这么多年纪相仿的妹妹？”常炳坤哼了一声说道，“而且一个姓杨，一个姓尹，还有一个姓严？那男人是上海人，三个妹妹是绍兴口音？你那话儿也只好哄哄外行人，咱们这些人面前，就不要玩这些虚儿吧！”

    母大虫脸色铁青，加上脸上的墨汁，真正是让人觉得有些地狱恶魔的感觉。

    这边三个姑娘抽泣了一阵，心情渐渐稳定下来；容海川指点着那个母大虫，低声问三人：“那是谁的杰作？”

    杨春华几个姑娘才有精神去留意那只母大虫。看着那等狼狈情景，想笑，却是又不敢笑。身上的疼痛似乎也消散了很多。

    严香菊就与杨春华咬耳朵：“春华姐姐，我说那你一砚台，怎么就这么准呢……”

    尹玉蝶精神也振作上来，笑着说道：“那也是这位老鸨是陈设摆得好……”

    常炳坤大手一挥：“海川，你们看看三位姑娘，有没有受什么伤？有没有受什么惊吓？要开什么药？”

    尹玉蝶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下说道：“就是春华胳膊上挨了一鞭子，我脚背上有一点乌青……”

    尹玉蝶话还没有说完，严香菊就打断了尹玉蝶的话，急忙说道：“受伤，当然受伤了，你来看看春华姐姐的胳膊，再拖延下去就要残废了，还有玉蝶姐姐，脚背上被砸了这么一凳子，肯定的筋骨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不能唱戏了，这得赔……还有我，我……被吓坏了，多半会吓出神经病来的，这都是要赔钱的……”

    严香菊说得又快又急，尹玉蝶张了张嘴想要打断，但是又没有开口。偏生金锦田还点头称是，而谢柳生与容海川，想要笑却只能使劲憋住，实在受不了，就将头给扭到一边去。

    杨春华扯了扯香菊的胳膊，低声说道：“神经病这个词，可是不要轻易说出来……”

    香菊吐了吐舌头，说道：“有没有要紧。”

    常炳坤点了点头，说道：“母大虫，你说这事怎么了结？”

    母大虫脖子一倔，说道：“为了你这几个姑娘，我还亏了三百大洋呢，你要将人领走了，我这亏空问谁要去？还跟我要什么药钱，不可能！”

    “不可能？”常炳坤笑着又往前一步，“你家越界玩仙人跳，我只是向你要人，顺带要一点医疗费，其他的账目还没有算呢——要不，先将其他的账目算清了再说……”

    母大虫不由后退了一步，尖声叫道：“你要做什么？”

    常炳坤说道：“不是要做什么，就是要与你算账罢了……嗯，你既然不肯给药钱，那我只好让几个姑娘住在你这里养伤了……”

    这一说，三个姑娘反而紧张起来了，杨春华就要开口，却感觉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上面——抬起头，正看见容海川的眼神，后者正缓慢地冲着她摇头。

    此时天色昏黑，房屋之中，虽然亮起了电灯，但是灯光昏黄，众人也没有注意到容海川与杨春华两人的小动作。

    却听常炳坤继续说道：“不过姑娘留在你这里养伤我不大放心，所以我肯定要多留几个人照顾，免得被你们欺负了——马马虎虎，就留二十个人照顾吧，六个人照顾一个，再加两个大夫，估计也差不多了……”

    严香菊听着，忙插嘴笑着说道：“常哥，我们住在这里养伤，药钱我自己付，饭钱总要让她出吧？每天要一点燕窝吃……不算过分吧？这位母大虫铺子开那么大，肯定支付得起，嗯，我听说吃鱼翅对伤口有好处，吃燕窝有助于安神……”

    尹玉蝶也终于明白过来，与杨春华相视而笑。尹玉蝶忍不住低声说道：“现在倒是香菊脑子最精神……”

    香菊回头瞪了尹玉蝶一眼，低声说道：“不趁机敲诈，哪对得起这一番惊吓？你们都是没脑子的，这么挣钱机会，竟然生生浪费，还是常爷考虑周全……”

    母大虫咬牙，说道：“好，我送十个大洋，给三个小娘皮压惊！再送十个大洋，请你手下的兄弟喝茶！……这总够了吧！”

    常炳坤呵呵一笑，说道：“一百大洋压惊，一百大洋喝茶。我们这么多兄弟，跑这么多路过来，十个大洋，连车马费都不够。”

    母大虫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说道：“五十个大洋压惊，五十个大洋喝茶。多余的我也拿不出来了。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常炳坤呵呵一笑，说道：“成，赛牡丹你毕竟是女中豪杰，收了钱，我们也带自己的人离开，毕竟已经到晚上了，你们也要做生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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