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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本小姐养你

    ??    这一日,天气格外的清朗,鸡鸣两声时,阳光已经完全穿透云层,因此来明山寺上香的人也比较多,不少年轻姑娘都来求姻缘;凌苍雪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昨夜她原本就睡的很晚,奈何这寺庙的早晨钟声敲得极早,紧接着便是听到那些和尚早课诵经的声音,犹如苍蝇在她耳边嗡嗡的叫着,让她睡的很不安稳。舒蝤鴵裻

    “小姐醒了?”巧玲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小姐还是赶紧换上衣裳,估摸这个时候三小姐和夫人也该来了!”

    “嗯!”凌苍雪不慌不忙的梳洗完毕后,便是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凌秋蓉的到来。

    凌秋蓉心里是有愧疚的,毕竟这几日她借着礼佛的借口偷偷跑去京城找凌苍雪了,知道丈夫在书房,便是特地端了茶去低头,却是到了门口才知道,夫君的房中留了通房的丫鬟,她站在门口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和****的影子,心如刀割,这****,她未眠,今日早晨又赶了早来了明山寺。

    “秋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凌秋蓉便是看到自己的母亲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今日的她穿了一件蓝缎子罗裙,头发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暗黄的脸色看起来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可那眼眸却依旧是强势的,她便是凌秋蓉的母亲,凌家二房的嫡妻吴氏。

    “母亲,你来了!”凌秋蓉看到自己的母亲,心里便是升起几分委屈,便是扑上去扶住二夫人吴氏的手,眼睛也红了一圈,吴氏一看自己女儿红了眼睛,便是知道她受了委屈,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婆母?你昨个儿让人悄悄送了信来,说今日一起到明山寺礼佛,我心里便是七上八下的,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今日见了,当真是不假,你果真是受了委屈?哼,那些个不长眼的,如今瞧着我娘家没了人,失了势,个个都欺压咱们来了……”

    “母亲,这些都不要说了,说了只会是徒添伤感罢了,倒是母亲你清减了许多,可是身子不好?”凌秋蓉低头抹泪。

    吴氏身边的许妈妈忿忿不平道:“三小姐,你是不晓得,夫人如今在府中越发的难熬了,那青姨娘更是个得寸进尺的,你是晓得的,仗着你父亲的宠爱,如今可是骑到夫人头上去了;还有大房的那位,你也是晓得,向来刻薄,比谁都会精打细算,背地里吃独食谁还能不晓得,夫人一向是习惯和参茶,前些日子她竟然停了咱们夫人的参茶,说是府上开支紧张,夫人去老太太那里理论,反而糟了老太太的一顿骂,回来的时候却是看到丫鬟给青姨娘端去的是参茶,你让夫人情何以堪,偏偏的二老爷也不向着夫人,夫人气得一直牙疼!”

    “母亲,你受委屈了,都是女儿没用,不能为母亲你长脸!”

    “怨不得你……”吴氏一听到许妈妈说这些话,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起来,“那些个下作不要脸的东西,我迟早是要收拾他们的!”

    “母亲,其实今日,我是想请你去见一个人,到了今时今日,我们身边已经没有可靠的人了,倒是这个人,许是能帮上我们摆脱如今的这种困境!”

    “有这样厉害的人?”吴氏自是不相信的,“是谁啊?”

    “母亲见了便是知道了!”凌秋蓉看了一眼许妈妈,便是搀着吴氏一同走向明山寺的后院厢房。

    凌苍雪第一眼看到二夫人吴氏的时候,便是觉得她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虽然眼中的目光依旧盛气凌人,可那枯黄的脸色和凹陷的眼球,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憎,难怪二老爷越来越不喜欢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黄脸婆,任何人都是不愿意待见这样一副鬼样子的女人的。

    凌苍雪微微一笑,“苍雪给母亲请安,许久不见,母亲今日可安好?”完全看不到半分低眉顺眼的恭敬,反倒是散发出一股狂傲不羁的自信,让吴氏不由得一震,随即眼中有了凶光,伸手给了凌苍雪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吴氏,凌秋蓉更是白了脸,她好不容易把凌苍雪请来的,如今却要因为母亲这无缘无故的一个耳光而失去最后的帮手,那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和隐忍岂不是都白费了,“母亲,你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九妹?”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这个丧门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吴氏歇斯底里的瞪着凌秋蓉。

    “九妹怎么会是丧门星,母亲你不要受了旁人的蒙蔽,九妹也是在你身边养大的,她也是您的女儿,何况……是我把九妹从京城接回来的!”

    “什么?”吴氏气的眼睛瞪圆了,“你……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如今也帮着别人吃里爬外了?我当真是白疼你了……”

    凌秋蓉的眼睛红了,“母亲怎么能这么说?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何况九妹自小是养在你膝下的,不管她是谁生的,到底是您养的!”

    “我养的?哼,对,凌府的后院儿,我养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何况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嫁入侯府两年,她有关心过我这个做母亲的么?如今被休了,才想到回来找我了?凌苍雪,你给我滚……”

    凌苍雪眯起眼睛,看着吴氏歇斯底里的模样,又看了看凌秋蓉,微微一笑,似乎完全不受那一个耳光的影响,“三姐,母亲此刻很恼怒,怕是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三姐还是单独和母亲好生谈谈,把有些话、有些事都说明白了!对了,昨儿夜里,五哥是在这里宿夜的,我瞧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我不想他那样回了凌府,反倒是丢了二房的体面,便是做主把他带回了明山寺,不晓得他现在可有回到家中?”

    吴氏惊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凌苍雪知道,吴氏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儿子昨晚是不是回家了,至于那个儿媳妇更是不曾去汇报,如此看来,凌宗桦当真是可怜了,尽管他不再是一个孩子,即便是成年人也是希望有人关心自己,就好像过去的自己,全世界的人都顺着她、惧怕她又如何?她回到偌大的别墅里,也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人会等她、没有人会问她今天累不累!

    “母亲,嫁入侯府两年,母亲何曾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在你希望我关心你的时候,你也扪心自问一下,你可有想过我的日子?一如侯门深似海,到了今时今日,我在侯府受人诬蔑,娘家也不曾出面一个人为我讨个公道!”

    “为你讨公道?你这个丧门星,你以为你干的丑事别人不知道么?你……”

    “我什么?”凌苍雪挑眉,“母亲是想说,我背着侯爷红杏出墙么?母亲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在贵妃娘娘和宰相大人以及两位皇子的见证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么?”

    “是啊,夫人,小姐真的是冤枉的,都是春红那个贱婢,一心想要爬上侯爷的床榻,竟是污蔑了小姐的清白,那侯府的二夫人苏锦秀更是心肠歹毒,小姐差点就死在她的手里!”巧玲压制住自己见到许妈妈时候的那股激动,为凌苍雪辩解道。

    “母亲,这件事我可以作证,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苏锦秀心肠歹毒,侯爷宠妾灭妻,用不了多久咱们河州城的人也会知道的!”凌秋蓉说道。

    “母亲气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有些事,只是我与三姐之间的一个契约,至于这个契约是不是成立,还是要母亲你点头的,三姐,我像有些事,你还是和母亲说明白了,免得大家以后不愉快!”凌苍雪说着便是要离开,巧玲正要跟上去,却被凌苍雪阻止了,“你不用跟来了,你就留下与许妈妈说些体己话吧!”

    凌苍雪说完便是走了,巧玲感激的看着凌苍雪的背影,又看了看许妈妈,凌秋蓉这才开口:“母亲,我们去屋子里说吧!许妈妈你与巧玲在外面守着,顾妈妈在里面服侍就可以了!”

    房间的门合上了,巧玲与许妈妈的眼睛都红了,她们这一对母女可真是有两年没见了,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母亲,你怎么能那样对九妹说话呢?你可知道,我费尽心机千里迢迢的到京城去找九妹,这一路吃了多少苦,你刚才那一巴掌,差点让我功亏一篑!”

    “你是疯了吧你!我看你如今是疾病乱投医,凌苍雪那样的人你也能相信?她若是有有本事,她能让自己落得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母亲有所不知,这样的想法我也曾有过,可我在京城见识过九妹的手段后,才知道她已经不是我们过去所认识的那个凌苍雪了,两年的磨练,彻底让她改变了,侯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九妹能在里面活下来,虽说是被休妻了,可如今她却是风生水起,比在那侯府要畅快的多,何况九妹亦不是被休妻,而是和离,自古以来,多少女子能有这份气魄和胆量与夫君和离?何况九妹不过是一个平民商贾的庶女,侯爷可是皇亲国戚,能让侯爷点头和离,母亲当真以为九妹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你此话当真?”吴氏有些不相信凌秋蓉的话。

    “母亲,你的身边,可是没有个可信的人了,你也说了,那些姐妹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是九妹既然愿意帮我们,你和需要拒之门外?”

    “她既是有你说的这么精明,那便是个不会吃亏的,她愿意帮我们,可是有条件?”

    凌秋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点头,便是说了与凌苍雪的交易,谁知刚说完,便是挨了吴氏一个耳光,“愚蠢,你怎么这么傻?那些可都是傍身的,你这般送给她,你以后怎么办?我今后怎么办?还有你五弟……她分明就是个吸血鬼,想要榨干咱们的血!”

    “母亲可有想过,这些东西放在我们身上又能如何?最后不都成了公中的,这些年来,何时真正入了我们手的,既是嫁妆,那公中便是没有理由支配,可是父亲如今是个什么心思,母亲你还看不明白么?我是愚蠢,所以我手里的两间铺子如今也被我夫家吞了,九妹这么一说,我才是明白了,母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算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五弟啊!”

    吴氏看着凌秋蓉,何时起她的女儿也有了这样一份气魄,忽然就哭了起来,“我们娘儿俩怎么就这般命苦啊……你五弟他不争气啊……”

    凌苍雪跪在佛堂里,双手合拢,虔诚的闭目祈福,她是在回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丧门星!吴氏对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恨啊?还是如今凌府的人都是这样评价她的呢?

    凌苍雪的娘亲是二老爷在外面做买卖时认识的一个女人,两人私定终身,二老爷直接就把她带回了凌府做了姨娘,完全没有事先知会过吴氏,这对吴氏来说是耻辱是愤怒,也因此她对凌苍雪的娘亲怀了恨,视凌苍雪为野种。

    凌苍雪的娘亲在生下凌苍雪后不过一年就死了,凌苍雪便是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不过在这样的家族中,亲娘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庶女都只有一个母亲,都是嫡母;

    凌苍雪不知道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是个什么心思,对吴氏是不是怀恨,至少她是没有那份恨意,她亦是可以理解吴氏的那种愤怒,因为换做她,她曾经可是亲手结束了这些不该出生的孩子的生命;

    吴氏或许过去是狠戾了一些,对这些庶女是苛刻了一些,可是从凌苍雪能活下来这个事实看来,吴氏还是心慈手软的,一个失去了亲娘的庶女,只要吴氏动一动手指,那么凌苍雪就不可能活到这么大,嫁入侯府,只怪自己无能,被苏锦秀害死,却是让她重生在这身体里了。

    至于凌宗桦,她深夜听到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觉得他就好像另一个自己,心里是充满怨恨的,她也曾怨恨自己的母亲,因为那个女人这一生都是围着那个不爱她的男人在旋转,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却从来没有一日关心过自己这个女儿,她总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一直连女儿的一切都交给了金钱来打理,冰冷,那个家从来都是冰冷的。

    所以当母亲躺在病床上,抓着自己的手说后悔的时候,她也只是冷漠的看着她,没有留下一滴泪水,因为她的世界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亲情了,除了温亦琛!一想起温亦琛,凌苍雪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小姐……”巧玲小心翼翼的走到凌苍雪的身后,凌苍雪睁开眼睛,看着佛像,“三小姐说,夫人请你过去!”

    “知道了!”凌苍雪站起身,眼神变得凛冽,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后院厢房。

    凌秋蓉看到凌苍雪过来了,连忙上去握住凌苍雪的手,“对不起,你不要怪母亲,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代母亲向你赔罪了!昨夜也多谢你照顾五弟了,你说的没错,五弟若是那样回去,只会丢了二房的体面,父亲会更加的对他不满!”

    “三姐都与母亲说了么?所有的事?”凌苍雪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然都说了,母亲不会再为难你了,你不用担心!”

    凌苍雪没有说话,而是走进了厢房,随手将门合上,将众人都关在了门外,屋子里只剩下凌苍雪与吴氏两人,吴氏看着凌苍雪,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凌苍雪,而凌苍雪只是浅笑着走到吴氏的对面坐下。

    “母亲不需要用这种目光看我?亦是不需要试探我什么!三姐也与你说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我亦是有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也是要看母亲你给不给的!何况,我不过是拿来用一用,赚了钱母亲也是有好处的!”

    “我问你,春红她……怎么样了?”

    凌苍雪挑眉,笑得很妖娆,“母亲当真想知道?”

    吴氏点头,凌苍雪笑了,轻描淡写的回答:“死了!被一尺白绫活活勒死的!说起来,春红可是母亲许给我的丫鬟,却是想不到那样手脚不干净,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就这样死了,倒也是便宜了她!”

    吴氏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凌苍雪的口中吐出来,有些不敢相信,“凌苍雪,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能帮我们?要知道,我当年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样便是给你了,我实在是不信!”

    “母亲,你别无选择,你必须信我,因为你的女儿在夫家寸步难行,因为青姨娘对你咄咄逼人,甚至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动摇你女儿的地位,他们母女是打算永远的压着你们母女啊!因为你的儿子生不如死,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所以你要摆脱现况,就必须相信我,不是么?”

    “你……”吴氏的眼中有了一丝气馁和颓然。

    凌苍雪傲慢的伸出手捏住吴氏的下颚,让她照镜子,“母亲,你瞧瞧,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了?难怪父亲不待见你?你难道不想要改变你自己么?或者……和我一样,干脆与他和离算了!”

    “不可以、我绝对不能这么做!”吴氏推开镜子吼道。

    “母亲舍不得父亲,可父亲对你又可有夫妻情分?母亲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便是真的要等到父亲休了你,难道你还感觉不到么?青姨娘已经踩在你头上了,她随时都会把你踹进万丈深渊,到那时候,你的女儿怎么办?你的儿子怎么办?母亲,你可要想明白了!”凌苍雪在吴氏的耳边蛊惑道,镜子里,她笑得很诡秘,犹如盛开在地狱门外的曼陀罗。

    听着凌苍雪的话,吴氏的眼中呈现出惊恐,随后尽是尖叫着推开凌苍雪,“不要说了、你给我闭嘴……闭嘴……”

    凌苍雪的眼角勾起一抹尖锐,她上前一步抓住吴氏的手,“母亲为何要这样激动?难道我说错了么?如果母亲你还不认清楚现状,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说的更惨,母亲不如好好回忆一下,为何母亲会走到今时今日这般困境?芳姨娘的死,母亲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便是冤枉的,是谁冤枉了你,这个人母亲难道要她逍遥法外吗?”。

    “我……”吴氏第一次对凌苍雪露出无助的眼神,“芳姨娘真的不是我杀得……我当时不过是打了她几下,还不至于让她死了,还有她腹中的胎儿……我真的不知道……”

    “五哥呢?我可是听说,五哥在外面闯了祸,回来便是受了罚,后来做什么都不顺,从此便是消沉了,五哥可是你与三姐唯一的依靠,如果他这样倒下去,母亲便是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三姐今后也失去了支柱,恐怕六姐嫁入罗家不用多久,便是可以取代了三姐,你可要想好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那个贱人得逞!”吴氏终于反应过来了,“凌苍雪,你真的可以帮我们么?”

    “当然,你要相信我,我绝对可以帮你,只要母亲你相信我,我便是会护你周全,别忘记,你才是二房的嫡母,那青姨娘,左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妾就是妾,母亲要明白这一点!”

    吴氏咬了咬牙,“我便是信了你,秋蓉说的没错,那些东西压在手里,最后也会被他们贪了去,索性就交给你,放手一搏,凌苍雪,我过去当真是低估了你,只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儿子亦是没有你这份气魄,想不到李欢儿能生出你这样得意的女儿,她若是还活着,只怕要比谁都得意!”

    李欢儿便是凌苍雪早死的亲娘,她是没有太多感情的,凌苍雪微微一笑,“母亲忘记了,纵然是我的亲娘,那也是妾,妾永远不能逾过妻,何况……我是母亲你养大的,过去母亲待我如何,我都不想计较,诚如我对三姐所言,我会帮你们,除了交易,还有一点,倒不是因为什么情分,而是因为你们是嫡母、嫡姐!”

    吴氏震惊的看着凌苍雪,她没想到凌苍雪的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直都认为身为庶女,虽然为自己的出身感到卑微的无奈,更多的是对她这个嫡母的不满和恨意,却是想不到凌苍雪有这样一番认知,即便是自己的亲娘都不可以逾越那道线,到底凌苍雪在侯府经历了什么,会有这样刻骨铭心的认知。

    吴氏自嘲的笑了,“凌苍雪,即便你是在我身边养大的,我却都不知道你的心思是这般缜密,只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更不曾生为男儿,若是宗桦有你这般气魄,我却也是不用愁苦了!”

    凌苍雪笑了,笑得很妩媚,手指轻轻抚上吴氏那枯黄的脸,“母亲这话便是妄自菲薄了,女人又如何?男人又如何?每个人生存的方式不一样,不是天下的女人都要仰仗男人的鼻息才能活下去,过分的依赖于男人,只会让男人更加自以为是,看轻了咱们;如今我也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我便是母亲的女儿,不是么?”

    “至于五哥……”凌苍雪的眼中掠过一抹精明,“母亲要明白,我帮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我只是帮你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你们终究依靠的是五哥,他是你的儿子,如果他继续这般自甘****下去,那么母亲在凌府中的争斗没失去了意义,只有五哥得了势、有了好前程,才能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母亲也因此可以在凌府稳固自己的地位,而三姐在夫家的位分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你说的这些我哪里能不懂?可偏偏你五哥不是个知道上进的,他若是能有你想得这般透彻,能落得今时今日吗?”。吴氏说起了自己的儿女,便是开始心酸抹泪了。

    “五哥不是不知道上进,只是你们都不肯相信他,他受了一次挫败,加上青姨娘从中作梗打压,父亲越发的不待见他了,在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你这个母亲的信任、鼓励和关心,可是母亲你的眼中只有父亲的宠爱和几位姨娘的争斗,何曾去真正为你的这一对儿女考虑过?”

    想起昨夜凌宗桦那种充满怨恨的控诉,凌苍雪便是忍不住的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她觉得,凌宗桦和过去的自己很像,只是他们最终选择生存的方式不同。

    凌宗桦选择了颓废、自甘****来麻痹自己,他就是在等死,大约是因为他大少爷一直以来都过得太顺,天之骄子,突然被父亲和家人给否定了,看到歇斯底里的母亲和无情的妻子,更是觉得生无可恋了。

    “我哪里不曾为他考虑过?我何时不关心他了!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了……”吴氏辩解道。

    “你那只是纵容、是宠溺,却是从来不曾去理解过五哥他需要什么,自古慈母多败儿,这个到底世上的人都懂,可偏生的,一些做母亲的不懂,总以为给他们吃好穿好便是对他们最好了!五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需要的是你们对他的肯定,是他身为一个男人能有一刻让你们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成为母亲你满足虚荣心炫耀的工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吴氏错愕的看着凌苍雪,对啊,她何曾真正考虑过凌宗桦需要什么?只是一味的给予,一味的对他说:你要争气,母亲就指望你在你父亲和祖母面前为我长脸了!却从不曾想过,这些话是不是让他厌烦、让他有压力。

    想到这里,吴氏竟是呜呜哭起来,“事到如今,宗桦已经变成这样了,我如今说什么他都是不听的,我还能怎么办?你是不晓得,他现在变成个什么样子,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他……他……罢了,那些丑事不说也罢……”吴氏哭得十分伤心,也不知道是怪自己无能还是怪儿子不争气,或许两者都有。

    “说起来,我如今孤身一人,做起生意来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对外面的事也不太熟悉,身边是需要个帮手的,五哥过去接触过买卖交易,我想着不如让五哥到我身边儿来帮忙,这样母亲自然也会放心,何况将来这些有一半也会是五哥的!”

    吴氏停止了抽噎,“苍雪你……他若是在你身边帮衬着,我自是放心的,只是……他会愿意乖乖的去给你做事么?”

    “那便是要母亲舍得将五哥交给我了,我总是有法子让他明白的,只是在这之前,不管我如何对五哥,不管五哥受了多少委屈,母亲你都是不可以再惯着他的,五哥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他只是缺少了一份责任心,所以母亲这一次必须要狠心一点!”

    吴氏茫然的看着凌苍雪,觉得这个女孩子和印象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遥远了,她真的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凌苍雪了,凌秋蓉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执意要离开侯府,谁都无法赶走她,就如她在临走时还能让苏锦秀身败名裂一样。

    “我明白,苍雪,若是这一次你真的可以为我们争取,今后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今后的事情太遥远了,我如今只对母亲手中的那几个铺子还有良田有兴趣!”凌苍雪笑得很诡秘,眼中全是精明。

    “我既是答应了你,那些东西都自是少不了你的,我会全数交给你的,你今日便是跟我一同回凌府吧!”

    “不急,我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完了,我便是会回去!”凌苍雪妖娆的笑了,俯身在吴氏的耳边蛊惑道,“作为女人,如果自己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更不要去奢望别人对你好了,所以,该狠的时候千万不要仁慈,不然某些人当真是忘记了谁才是正室嫡妻!”

    吴氏的眼中跳跃着异样的火苗,凌苍雪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镜子中,凌苍雪的笑容好似盛开在地狱门边的曼陀罗,那是致命的毒药!

    凌秋蓉扶着吴氏送她上马车,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睛,“母亲,女儿不能在您身边侍奉着,您要照顾好自个儿!”

    吴氏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还有瑜哥儿,别为我担心,你五弟的婚事上,我让了步,但这一次关系你的将来,我是绝对不会让那个贱人夺走你的夫君的!”

    凌秋蓉没有说话,许妈妈拉着巧玲,“你这次回来真是太好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和九小姐,知道么?”

    巧玲点头,“娘,你放心,过些日子我便是与九小姐回府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吴氏临上马车前,又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凌苍雪,那样一个恬静的女子,任谁都想不出她的口中能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许久吴氏才叹气:“这天要变了!”

    凌秋蓉看着吴氏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母亲有了斗志,“是啊,该变天了!”

    凌苍雪目送两辆马车离去,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个羊皮信封,这是凌秋蓉刚才交给她的,看来今日凌秋蓉是有备而来,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她便是将那十亩良田和老宅的地契交给了凌苍雪,她是铁了心要和凌苍雪结盟的,对于凌苍雪来说,她与她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已,她们希望她能帮助她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她只是需要她们手中的金钱来投资而已。

    凌苍雪拿出杨延斌的那块玉佩在阳光下观赏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要在这里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自然就少不了这些人的帮助,从她无意重生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休妻的那件事以后,她就知道她的性子与这个世俗观念是格格不入的,她是骄傲的,她的野心堪比男儿,她不能容人男人的三妻四妾,亦是同样不会为哪个男人三纲五常,除非她遇上一个真爱的男人,那她便是甘愿嫁给他,与他厮守,这是她心底最初的愿望。

    “巧玲!”

    “小姐可是有吩咐?”

    “这两日你去打听一下凌宗桦的动向,看看他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经常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巧玲连忙点头,她知道凌苍雪是要动真格了,不是随便敷衍凌秋蓉和吴氏,心底也隐隐的有些兴奋起来,“是,小姐!”

    夜幕降临时,凌苍雪独自一人骑着一匹高马来到郊外,这里便是凌秋容作为交易送给她的那十亩良田与一处老宅,那老宅与良田几乎就是紧挨着的,只是中间横了一条渠沟,凌苍雪知道,这渠沟便是用来灌溉良田的。

    正如凌秋容说的那样,良田一直都是请了人打理的,但是凌苍雪瞧着这些庄家的收入比起凌秋容的日常开支,实在是微不足道了,大约也只够打发了下人们的工钱,至于那一处老宅,虽是老旧了一些,却也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凌苍雪想着,若不是这些年凌秋容一直让人打理,只怕这老宅早已被无家可归的乞丐们霸占了。

    凌苍雪站在老宅中,四处打量着,心里却是盘算着要如何把这里改造成对自己有用的宅子,若是这样一个大宅子只是用来住人,那的确是浪费了,何况哪来那么多人住在这里;凌苍雪讨厌空荡荡的房子,一直讨厌,那种孤单的感觉再次爬上感觉,好像每一次都是一个人待在华丽而没有人气的别墅里,说一句话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正在凌苍雪缅怀的时候,却是听到夜空中传来悠扬动听的曲子,这曲子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那般飘渺,又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那样透彻,犹如黎明的第一道光芒穿透了云层那样。

    箫声!凌苍雪的眼睛一亮,是箫声!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出离开京城的前一晚,也是这个箫声吸引了自己,那个站在夜色中摇曳的男子,却是始终不曾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本以为他只会是路人甲,却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这样的箫声,会是他么?

    凌苍雪忍不住再次循着这箫声走出去,穿过田间小路,那箫声依旧,却偏偏的看不到吹箫的人,似是故意在与她玩捉迷藏的游戏!

    凌苍雪在心中猜测着,这吹箫的人会是和那一晚的人是同一人么?如果真的是他,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么?若是巧合,这世间的巧合未免太多了!

    终于,凌苍雪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止步了,那箫声分明的是从那树荫中传来了,这一刻凌苍雪有些确定了,此时吹箫的这位仁兄定是当日在京城吹箫的那一位,当真是这样巧么?

    凌苍雪仰望着隐藏着茂密浓荫中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声音却是格外的清朗,“是你吧?我记得这箫声,那日你也是这般,喜欢在夜晚时,坐在树上吹箫,若真是你,那么为什么你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本小姐应该说是巧合呢?还是该说你有心?”

    凌苍雪是个多疑的人,对身边的人或事总是有些设防,这大约也是她从小到大的一个习惯,皇甫擎昊坐在树干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凌苍雪,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好似一只猫,正警惕的防备着树上的自己。

    她,依旧是狂傲的!但是他却希望看到另一面被隐藏的她,这样想着皇甫擎昊便是从树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凌苍雪则是静静的看着他,因为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却还是能依稀的看到他脸上带着一面银色的面具。

    故作神秘?装酷!凌苍雪的脑海中是这样评价眼前这个男人,却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要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要求他摘下面具,凌苍雪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都有自己不希望别人看到的一面,至少这个男人只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脸,总比有些人,带着无形的面具,遮掩的是自己丑恶的心!

    面对面的沉默让整个气氛在这夜色中愈加诡异了,凌苍雪抬起手中的马鞭,“你若是不愿意回答本小姐,那便是算了,本小姐也不愿意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可若是下次你再出现在本小姐的面前,本小姐手中的马鞭可是不会留情了!”

    凌苍雪说着便是要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一支精致的玉箫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凌苍雪一愣,原以为是那男子要拦住自己的去路的,却发现男子手中的箫依旧在,而这只玉箫……

    “送给我的?”凌苍雪的眼中掠过一抹狐疑。

    皇甫擎昊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该说什么?每一次面对她,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许就这样做个哑巴也不错,如果他知道自己是皇甫擎昊的话,是不是还能这般面对自己?

    皇甫擎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关注凌苍雪的存在的!也许是那一晚,她在他马车上毫不设防的沉睡……亦或者是第一次见到她面对沈贵妃等人的指责时的那种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气势。

    皇甫擎昊点头,凌苍雪看着他,想起那一晚自己说的话,那晚她说自己曾经吹过管笛,也许会吹箫,所以他就特地送了这样一个玉箫来了吗?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却是能记住自己说的话,那种感觉,凌苍雪觉得心里好似有一股暖流。

    凌苍雪伸手接过玉箫,狡黠的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不是巧合了,是有心了?”

    皇甫擎昊没有回答凌苍雪的话,凌苍雪也想起他是不会说话的,即便是想要回答自己,无奈却是发不出声音,凌苍雪的心底忍不住为这样一个过分安静的男人感到可惜,随即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皇甫擎昊看着凌苍雪,他没想到她也可以笑得这般明媚、这样单纯可爱,然后这样美好的她却偏偏要戴上一个隐形的面具,遮掩了真实的自己,人前她呈现出的只是狂傲不羁、邪魅妖娆的高姿态。

    凌苍雪把玩着手中的玉箫,笑嘻嘻的说道:“我要回去研究几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吹给你听,可若是吹的不好,你也不许笑话我!”

    此刻的凌苍雪难得的流露出活泼可爱的一面,这样的凌苍雪素日里是看不到的,大约也只有面对这样的皇甫擎昊才能无拘无束的表现出来;皇甫擎昊知道,这是因为在凌苍雪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过路人,也许今后,他在她的面前,只能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哑巴,若是有一日以皇甫擎昊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会接受自己么?还是疏远了自己?

    凌苍雪看了一眼皇甫擎昊,忽然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友好的说道:“我叫凌苍雪,你呢!会写字吧?”

    皇甫擎昊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凌苍雪会突然问自己的名字,他似乎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告诉她他叫皇甫擎昊的,因为他拿不准凌苍雪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到底会是什么反应,这样想着,手指在凌苍雪的手心里轻轻画了几笔。

    “唯?”凌苍雪挑眉,这算是他的名字么?不过也无所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唯一的唯,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哦!那以后我就叫你唯,不介意吧!”

    皇甫擎昊点头,那不过是他随心所欲写下的一个字,她愿意叫他“唯”,那便是“唯”吧!

    凌苍雪眨了眨晶亮的眸子,“唯,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吗?不如你来我身边,我养你好了!”

    皇甫擎昊听到凌苍雪的这句话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为什么这种话听起来有一种主位颠倒的感觉,这种话居然从一个女孩子的口中说出来,她居然说要养她,她到底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擎昊摇头,不管是出于男人的尊严还是一个皇子的尊严,他都是不可能答应的,凌苍雪露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原本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帮忙的,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便是算了,不过你可要经常来给我吹箫……”凌苍雪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很有歧义,“吹箫给我听,实话说在这个世界,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皇甫擎昊蹙眉,朋友吗?其实他也不懂得什么叫朋友!

    或者应该说,帝王家出生的人都是没有朋友的,有的只是同盟。

    然而当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说“朋友”二字的时候,却是另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皇甫擎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箫开始吹起来,整个田野里都回荡着优美悦耳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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