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给她掖了掖被角，劝了一句，接过乖巧得不哭不闹的孙子，往她身边靠了靠。

    “是个男孩，就用向武给取的名字吧。叫……叫什么来着？”

    沈老夫人哪会不记得孙子的名，只是看袁氏如此失神，怕她伤了身子，故意问道。

    “沈如渊……”

    袁氏脸上没有几分血丝，却仍旧虚力地道了一声。

    她的孩子有些不会挑时候，总是在他们的爹不再府里的时候出生，还早了这多天，恐怕是她最大的遗憾了。

    然而当袁氏看着身旁闭眼，已经睡着的新生儿，手指微微抬起在他皱巴巴的脸上拂过，小儿子眉眼就挤在了一起，像橘子似的，她心中是一颤抖啊。

    那小小的脸蛋，那小小的五官，在外人眼中或许丑了些，还有着胎皮，然而袁氏一点也不觉得。

    她头朝着襁褓靠了靠，笑了起来，终于不堪疲惫也睡了过去。

    沈老夫人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金孙，正要说什么，一动眼发现袁氏已经睡了，便笑着轻手轻脚将孩子交给了屋里候着的奶婆子，朝跟进来的沈蛰寒几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叫他们先都出去。

    “已经睡下了，被来来去去的进了寒气。”

    与此同时，远在南疆的小城安梁城边界，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们们纷纷睡去。

    在周围轮值的哨兵却是嘴里抱怨连连。

    近些日子，因为战事安梁城的百姓死伤众多，青壮年几乎快要没了，他们这一波兵卫便被调度过来，一直帮着重修城墙，都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好了，从身体到精神都十分的疲惫。

    好在下午过饭稍微睡了一觉，恢复了不少的精神。

    “哈——切。”

    一个哨兵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连带着喷嚏，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去。

    “康子，你昨儿还受伤，今儿怎么打上喷嚏了？没事吧？要不要来烤烤火？”

    “不用不用，那点小火够干什么的？还不如我围着城墙边跑上两圈。”

    被叫做康子的小伙也就二十出头的岁数，说话间嘴里冒着哈气。

    大冬天的在外守着哨，最是辛苦，又冷又饿，顶多能生一团小火烤烤手，温上一壶热水喝，再大的火就危险了。

    “这里让小刘来吧，你过去喝点热水暖暖身子，等好了再过来顶替。”沈青冥听见外面的动静，裹紧一身大披出来出来道。

    “沈总兵，我没事，就是鼻子痒痒，啊——切。”

    康子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有些尴尬地吸了吸鼻子。

    沈青冥嘴角一抽，一掌拍过去，“赶紧给我暖暖身子去，不然罚你跑个五十圈！”

    “是！”“是！”

    康子和小刘年纪相仿，本就是老乡，在营中关系甚好，便是沈青冥不说，小刘也打算去替一替。

    沈青冥如下军令一般的话，倒是立马叫康子乖乖听话下去暖身了，自己在城边看了一圈，拢了拢长披也进了营地里。

    就在几人说话间，几道黑色的身影在月色的阴影里面悄然的动了起来，借着黑暗的掩护前行，迅速的接近着城墙下不远处的兵营。

    小刘往哨台上一站，一边眼睛瞟着周围，一边思绪顺着夜空，飞到了家乡去。

    他如今在军中服役了四年，此次被调来沈大将军的麾下已经数月，再过不久就能卸甲归家了。

    四年时间不长也不短，更何况他现如今跟着沈大将军，到时候赏钱定是不会少。

    还记得半年前，娘曾经托人带过一次信来，说是已经将村头年芳十六的梅玲说了给自己，等他回去就下聘。

    想必娘现在已经在张罗着了吧。

    村里的梅玲他服兵前见过一次，那时她就是一副好相貌，虽不及村花那般白嫩，却有着一股子实在的好看，况且说话又甜，又不懒，还懂得孝敬父母，是个好姑娘。

    在他们村里，想要定下这样的好姑娘，聘礼可不能少，十两总是要的。

    哎，娘定是又找人借钱去了。

    不过，到时候等他得了沈将军的赏银，再加上这些年的积攒，回去了定是能缓解家用。

    到时候生上五六个娃子，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小刘美滋滋地想着，身上也热乎了几分，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淡淡月光，只觉今晚的天气真是不好。

    再次朝四周看了一圈……

    咦？不远处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

    小刘眼神一凝，仔细看去，发现不远处树丛间有黑影攒动，正在朝着城墙而来。

    “小刘，我好了，来跟你换岗了。”

    这时，康子揣着暖水囊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觉得他浑身有些紧绷的样子。

    “康子，你看那边是什么？”

    康子闻言，揉了下眼睛朝远处看去，一片片暗影正在涌动着，同时暗影的前方还有星点跳动的火光。

    那黑影似乎连成片，不像是群狼野兽之物……

    康子突然间一个机灵，手微微颤着解下腰间的号角，就被小刘一脚踹到了墙边去，差点一个没站稳掉下去。

    “你干什……！”

    他还没气愤完，就见一根箭羽直直插进了小刘的吼间，同一刻，还有几根一起破空而来，从他眼前飞了过去。

    若他刚刚还站在原地，此时被箭射穿脖管的就不只是小刘了。

    方才那一踹，竟是救了他一命……

    嗡——！

    悠长严肃的号角被吹响，康子来不及多说什么，鼓足了腮帮子玩着命的吹了起来。

    而小刘躺在高台上，脖间不断涌出鲜血，望着天上掩着的明月眼睛瞪得老大。

    “看来老子没那福，娶不到梅玲了……娘，孩儿不孝，没法回去了……”

    号角长鸣后，等到康子抽出空来查看小刘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

    大营中的士兵都是不敢睡死过去的，一听到响动，迅速醒了过来，齐聚在城内方进入防守状态。

    然而却迟迟等不到沈向武下令。

    “沈总兵，对方马上都要过来了，沈大将军呢！”有士兵问道。

    “是啊，沈大将军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

    “报！总帐篷里空无一人！”

    “报！西边营地的马匹，大半已经落了挑！”

    “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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