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姜扶光在做草拟的时候,不仅查了姜朝方面的战损情况,还查阅了大量有关羌族典籍,了解三王部活动地域及范围,推断出放牧大致数量,从地方气候、出产等,推断出对方主要物资详情,由部族实力,推断出物资储备情况等等。
大量的典籍堆积成山,耗费了十几日,其间还召了不少大臣商议,可把姬如玄心疼坏了,才草拟了一份和谈的详情。
安京这边的官员肯定也这样做了,只是做为战胜一方,难免自负过头,一门心思想着利益,没姜扶光这么顾全大局,所以事到临头了,羌族一不配合,他们就开始抓瞎。
也不想想,此一战确实让羌族伤筋动骨,但羌族圈养着了周边一些大小国家和部族,还能通过劫掠人口,补充兵力上的损失。
游牧民族世世代代,就是靠着这个方法,在草原上敷衍生息,不断壮大,屹立不倒,这一战根本没有动摇羌族在草原的霸主地位。
呼韩王想要和谈,是站在个人利益的基础上。
屠山王和单于王被俘,呼韩王代表的三王部的利益,三王部的实力加起来,仍是一股不弱的兵力,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不是没有拼一把的可能,呼韩王没到绝境,是绝不可能,任由大姜肆无忌惮地索取利益。
谈和的官员一开始,就把路走死了。
当然了,姬如玄也知道,这也不能全怪谈和的官员,羌族自北旧朝时期,就一直入侵北边,对北旧朝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许多官员在谈判的时候,都想着一雪前耻,谈到赔尝时,难免将羌族从前对北旧朝造成的损失,也算了一部分。
姬如玄冷眼看着谈判陷入僵局,呼韩王一众人的耐心也折腾没了,呼韩王一度认定,大姜不是成心与他们和谈,扬言要面见大姜皇帝。
参与和谈的官员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清楚了,呼韩王就算是败军之王,也不是刚刚才统一南北的大姜任意欺辱的,一行人终于慌了,连夜做评估,更是错漏百出。
姬如玄召了参与和谈的官员:“这是长公主做的草拟,你们按照草拟上谈。”
和谈的官员搞砸了谈判,一个个诚惶诚恐,脸都白了,看到草拟上,条理分明,事项清晰,心里猛然松了一口气。
这一份草拟出现在谈判桌上后,和谈变得顺利起来。
呼韩王心下一阵感慨,便是被长公主割了肉,放了血,肉疼得很,却也感受到,这份草拟上透出的分寸感。
可见长公主在做草拟时,是了解到三王部的情况,平等郑重地对待和谈,并没有因他们战败,就肆无忌惮地索要物资,愚弄他们,令人心服口服,由衷体会到了一国长公主的雍容大度。
事后呼韩王主动表示:“送长公主的礼物,最好的上等马匹再追加五匹,优质战马一百匹,纯色宝石加一箱,皮货再加一百张,再去打听一下,大姜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不缺,他们却十分稀缺的,多送一些也无妨。”
和谈签定,已经是一个月后,呼韩王诚心表示,答应的物资,会在接下来三个月内,相继送到河谷一带,同时表达,想要与大姜进行粮食交易,光和帝同意了。
对游牧部族而言,粮食才是最珍贵的,掌握了大量粮食,就代表呼韩王回到羌族之后,就能拥有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三王部的势力,很快就会恢复起来。
但同时,大量的粮食也意味着,会加剧部族之间的争斗。
大姜乐于见成。
姬如玄返回洛京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了,姜扶光果然没有骗他,脸上养了肉,鹅蛋脸儿也娇润了一些。
年关将至,朝中诸事庞杂,姬如玄要准备袪毒,忙着处理朝中积压的杂碎事务,以免这些事,会砸到姜扶光手里,于是整个年都在忙碌之中度过。
姜扶光考虑到他袪毒在即,担心他劳损身体,劝了许多回,也不管用,只是打起精神,尽量为他分担一些。
不知不觉,年节都过完了,姜扶光写信请玉衡子和石医师进宫。
袪毒前一天,姜扶光心中不安,又去寻了玉衡子,了解袪毒的情况,姬如玄密召了辅国大将军,骠骑将军进宫。
金宝抱了一个两岁大的婴孩进屋。
戚在渊猛然沉下脸,眼里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一言不发,等着姬如玄解释。
在戚言淮则沉不住,忽一下站起来:“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他猛然冲过去,一把拧住姬如玄的衣襟,不禁怒火中烧,“你骗阿琰!”
姬如玄看着他,忽然眉头拧紧,张嘴就呕了一口鲜血。
戚言淮愣了一下,松开了他的衣襟,退后一步,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金宝眼里含着泪,连忙送了温水过去,姬如玄面色泛青,若无其事地拭去唇间的血迹,接过茶盏,低头喝了一些水,这才勉强压下了不断涌上喉头的血气。
“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姬如玄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是我从姬氏族中挑选的。”
戚在渊和戚言淮有些不信,却没急着开口。
姬如玄道:“我身中西域奇毒,功力大损,加之这三年来,一直征战在外,多受血气杀戮影响,余毒频繁反噬,身体损伤得十分严重,若不尽快袪毒,活不过一年。”
戚言淮心里一沉,坐回椅子上:“你一直瞒着阿琰?”
姬如玄点头,漆黑的眸间映着殿中清冷的烛光,他神色平静:“这段时间,每隔三两日就会反噬一次,好在少有杀戮,不受血气刺激,阿琰也一直在帮我调理身体,反噬并不致命。”
戚在渊眉头皱死紧:“你对袪毒有几成把握?”
姬如玄垂下眼:“凶多吉少。”
“一点把握也没有?”戚言淮倒吸了一口气,眼里迸出了火光,“那阿琰怎么办?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为什么还要招惹阿琰?你这个混蛋,到底知不知道阿琰有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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