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只鸡和两个猪蹄，听着多，但炖出来并不多，全家人吃，每个人几块肉的事，三妮这半碗顶三个人的量了。

        三妮把碗往二妮那边推了推，“一起吃。”

        刘芬吃着猪蹄和鸡肉块一直忍不住看王建平。

        王建平每次都说，亲戚送的，二嫂娘家拿的，谁家给送这么多肉啊？饭都吃不饱，这么多肉送人吃？而且昨天家里来人了吗？

        “建军媳妇娘家死了两只鸡，昨儿给我们送了一只，你们别往外说啊。”王婆子说。

        “嗯嗯不说，我们不说。”王小菊边啃着鸡头边赶紧表态。

        王婆子看了刘芬一眼。

        “我也不说。”刘芬说。

        “你多喝点汤，下奶。”王婆子看了王建平一眼，王建平马上起来给刘芬添了小半碗肉汤。

        最后盆里干干净净，一口汤都没剩。

        吃完早饭天才亮起来，大家都下地去了。

        三妮就在家看王婆子做家务，洗洗涮涮，破洞的衣服补补，五妮哭了就抱着五妮出来喝点小米汤。

        “三妮你也喝两口吧。”

        三妮和四妮在厨房门口站着看王婆子喂五妮喝米汤，五妮扭着身子想往三妮这边爬，被王婆子紧紧的抱着。

        “这孩子，真爱动。”

        “我不喝，我不饿奶奶。”

        “四妮喝不喝？”王婆子问。

        四妮摇头，指着五妮，“喝。”

        “让妹妹喝啊，我们四妮真是个好姐姐。”

        五妮在王婆子腿上扁着嘴喝着小米汤一副要哭的样子。

        三妮拉着四妮走了。

        不看了，再看五妮就哭出来了。

        二宝在院子外那颗大槐树上爬着抓知了。那棵树树干比院墙还高，更别说枝丫了。

        三妮用手挡了一下太阳，看着树枝上坐着的二宝。

        “抓到几只啊？”

        “三妮，我抓到两只了，给你和四妮一人一只。”

        “我不要，你想换我糖吃。”

        “不换不换，送给你。”

        “真的？”

        “真的。”

        “又抓到一只，哈哈哈我也有一只啦。”

        二宝抱着树滑下来，屁股摔在地上，也不觉得疼，跳起来就跑过来，“你看，三只，咱们一人一只，我放火上烤烤，烤好了给你们。”

        二宝跑进了院子，四妮拉着三妮跟上，“七，七。”

        “你还吃啊？也不怕小肚子炸了。”

        “叽叽七。”

        “走走，吃吃。”三妮拉着四妮进屋去，拿了一块紫薯山药糕给她吃，又冲了一碗芝麻糊。

        四妮一头小呆毛太柔软了，她好喜欢揉，多喝点黑芝麻糊养的更黑些。

        “三妮，烤好啦。”二宝拿着三只烤知了来找她。

        三妮给了他一块紫薯山药糕，“在这和四妮一块吃，吃完了喝这个水，喝完再出去玩。”

        二宝点头如捣蒜。

        三妮拿了一只知了，“我拿走了啊。”

        “嗯嗯嗯，你拿两只，我的也给你吃。”

        “不用了。”

        三妮拿着糕点和知了去了厨房。

        王婆子正抱着五妮，想把她晃睡，看见三妮进来说，“这孩子也不睡，我好多事不能干。”

        说完就看见了三妮手上拿的小纸盒，“你拿的糕？”

        “她不困，我抱她去东屋玩，二宝烤的知了，你吃吧奶奶，我上次的糕没吃完，也给你吃。”

        “怎么还没吃完啊，天这么热，该坏了，奶奶不吃，你去吃吧。”

        “可能是我放的好，没坏，你吃吧奶奶，我都吃腻了。”

        “好吃的还能吃腻，奶奶真不爱吃，你吃啊。”王婆子笑的一脸欣慰，“多吃点，长得白白胖胖的，好看，谁有我们家三妮好看啊，又聪明又好看。”

        “我就吃腻了，你不吃就给我爷吃，反正我不要了。”三妮接住五妮，“她喝了多少汤啊？”

        “你这孩子！”王婆子嘴上埋怨着眼神里的欣慰却挡也挡不住，“喝了不少，她不喝了。”

        “我抱走了啊。”

        “看不住了喊我。”

        “嗯。”

        三妮把五妮放到东屋床上，五妮光着身子，只在肚子上裹着一圈薄布，高兴的手舞足蹈的。

        四妮就趴着看，“笑，笑。”

        又看三妮，“妹妹，七。”

        三妮看着她的紫薯山药糕说，“妹妹不能吃，妹妹没有牙。”

        二宝喝完了黑芝麻糊，用手背一擦嘴巴，就要跑。

        “二宝，洗洗手洗洗嘴。”

        “我擦干净啦。”

        “再洗一下。”

        “哦。”

        二宝踩着小凳子又去舀水洗手了。

        “洗找。”四妮听见了舀水声。

        “不洗澡，下午再洗。”三妮摸了摸四妮的小呆毛，“下午给你剪头发。”

        四妮吃完了紫薯糕，三妮给她舀了小半盆水，让她蹲在院子里洗手，四妮洗着就玩起来了。

        三妮也不管她，自己回了屋，站在门后面闪进空间里，给五妮泡了奶粉，又闪出来，五妮玩累了，在床上躺着小眼睛快睁不开了。

        三妮把奶瓶一凑近她，她立刻伸两只小手抱住闭着眼睛咕咚咕咚的喝起来，喝完就睡着了。

        三妮把奶瓶放进空间，洗干净放好，又出来看四妮玩水，还得看着二宝别跑远了。

        四妮玩的身上全湿了，地上洒了一滩水，两只脚丫子踩在泥地上。

        三妮看快中午了，水很热了，索性舀了半盆，让她坐进去玩。

        四妮洗完澡披着小单子坐在床上，三妮拿毛巾给她擦头发，王婆子端着个碗过来。

        “吃两块肉。”

        “又！”四妮激动道。

        “别喊，一人两块。”王婆子把碗给了三妮，“吃完放厨房就好。”

        “嗯。”三妮接过筷子和碗，碗里小半碗水煮五花肉，她吃了一块，肉已经煮的烂烂的了，香的很。

        “叽叽。”四妮在床上站起来看着碗。

        “别心急，坐好给你。”

        四妮马上坐好，扒着头看三妮端着的碗。

        “你吃一半，二宝哥哥吃一半啊。”

        “好。”四妮点头。

        二宝进来的时候，四妮已经吃的满嘴流油了。

        “什么啊，好香啊。”

        “肉，悄悄的吃，懂？”三妮说。

        “懂，懂。”

        正好四妮吃的差不多了，三妮把碗给了二宝，“吃完把碗送厨房。”

        “嗯嗯。”

        快晌午了的时候刘芬回来了，三妮正在都五妮玩，五妮一直抓她手，每次快抓到的时候三妮就收回去了，逗得五妮咯咯笑。

        刘芬一进院子就闻到满院子蒸馒头味儿，王婆子在厨房蒸馒头，但是刘芬没管，直接去了东屋，她听见孩子们在那屋的笑声了。

        “婶婶。”三妮招呼了一声，刘芬嗯了一声，抱起五妮就走，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了什么，“三妮啊，你姥姥家养了多少鸡啊？”

        “国家让养几只就养几只呗，咋了婶婶，你还想吃鸡肉啊？”

        “我就问问。”

        刘芬转头走了。

        中午大家都回来的时候，看见饭桌上的两大盆五花肉炖茄子，一盆子玉米面馒头都哇哇叫出声。

        刘芬也很惊讶，因为是煮茄子直接加的熟肉，她只闻见了饭菜的香味，没想到是肉菜。

        “这是咋了，过年了啊？”

        “什么日子啊？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都坐下吃饭。”王老头沉着脸，“有得吃就吃，不想吃就别吃，别咋咋呼呼的喊。”

        众人都噤了声，安静的坐下开始吃饭。虽然安静但是拿馒头夹菜的动作可不慢。

        一阵风卷残云，盆子里的肉菜就被吃完了。

        汤汁都被馒头给吸的干干净净。

        二妮摸着肚子慢慢往回走，“三妮，我吃的太撑了。”

        “你下次别这么吃，吃饱就行了。”

        “可是太香了。”

        三妮悄悄问她，“烤鸡翅不香吗？”

        “那不一样，都好吃，但猪肉最香。”

        好吧。

        刘芬回屋就拉住王建平，“咱家怎么还有猪肉啊？”

        “不知道，有得吃你就吃呗。”

        “咋还有猪肉呢？到底是你哪个亲戚总是往咱家送东西啊？咱爹娘就不去走动走动？这关系能牢固了？”

        “是不是镇上的啊？”刘芬越想越有可能，这个亲戚很富，细粮不用说了，偶尔还有肉。

        肉联厂？

        供销社的？

        “别乱想了，走动也是咱爹娘去的，不关咱俩的事儿，你别操心了。”

        “怎么不操心啊，哎呀，你就不想想，他们能弄到肉，那肯定有关系啊，有关系是不是就能给你找个工作？”

        “我看出来了，我要是不当个工人，你是不罢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让你当工人，有什么不对？我从城里嫁到你们乡下，我盼望着你当个工人我好再回城里，有什么不对？”

        “嫁到乡下。。”王建平看着他，“不嫁给我，你不是本来就下乡了？”

        而且当初，他喜欢刘芬，也是刘芬先对他有意思的，现在怎么一副，嫁给他很委屈她一样？

        “王建平你说的什么话？你后悔了是不是，我给你生了个闺女你后悔娶我了？”

        “我闺女我很喜欢，我也没说后悔，我不跟你吵。”王建平也不睡了掀开门帘就出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全都午休了，太阳正晒的时候，王建平走到院门外的槐树下站着，一丝风也没有。

        “三妮？”

        三妮从北边哒哒哒的跑过来。

        “晒死了晒死了。”

        “知道晒你还乱跑，去哪了啊？”

        三妮张开手，两只手上握着三枚黑白斑点的小鸟蛋。

        “小敬掏的鸟蛋。”

        “好东西，我给你烤烤？”

        “好啊。”

        王建平就随便扯了两把蓬蓬草，点着烤鸟蛋。

        蛋很小，几根小树枝就烤好了。

        王建平剥开了两枚给了三妮，剩下的那一枚剥开扔进了自己嘴里。

        看见三妮看他，挑着眉说，“咋了，收你一枚手工费不过分吧？”

        三妮默默的把那两个蛋吃了，本来她也想分他一个的。

        她并不缺鸡蛋吃，不说空间里的，就是国家现在让养鸡了，王婆子在院子里围了一小片地方养了三只，一天两个蛋，她肯定有一个。

        她只是觉得王建平和王建军的性格真像啊，跳脱的很，不像王建国，一看就是个大人样子。

        “你小姑姑又快回来了，不知道这次又会给你买什么。”王建平眯着眼看着远方。

        王红霞一个月工资十八块，要给三妮九块，三妮叮嘱林招娣不要，林招娣就给推了，但推不过王婆子和王红霞，最后决定每个月给五块。

        现在工资涨到二十三块五了，三妮还是只要五块。

        但是每个月王红霞回来都给三妮买很多东西。吃的喝的三妮都让林招娣给分了。

        “你想要什么？”三妮问。

        “我想吃西瓜。”

        王红霞去年夏天买过一回西瓜，这个年代的西瓜特别大，皮厚籽黑瓤红，王红霞一路从镇上抱回家，吃饭的时候胳膊打着圈都伸不直。

        王婆子骂骂咧咧的给她又揉又拉的，第二天胳膊还不灵活。

        “嗯，这想法很好。”不愧是亲哥。

        结果月底王红霞回来的时候真的带回来一个西瓜。

        “你又买这个，又贵又沉的，谁胳膊疼的洗不了脸哼哼唧唧的，啊？净买些不顶饿的东西，这么远拿回来，死沉死沉的，一点也不算计着过日子，多少钱都不够你花的，这个月钱呢，拿出来我给你攒着。”

        王红霞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在乎王婆子的话，“这五块是三妮的，这个凉鞋也是三妮的，城里面现在可流行这种白塑料凉鞋了，又好看又凉快还不怕湿，你看这个头绳，彩色的，好看吧，我买了五根，一人一根，五妮这个给三嫂带吧。”

        “谢谢小姑姑。”三妮接过钱，凉鞋和头绳。

        王红霞宠溺的捏了一下她脸蛋。

        二妮四妮也跟着说，“谢谢小姑姑。”

        王红霞拿出一包大白兔奶糖，一人给了她们一块，“我们二妮四妮也这么懂礼貌了啊，先拿块吃，等一下让你们奶奶再给你们分。”

        “也没给你三哥买个啥。”王建平笑嘻嘻的说。

        “买了肉，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

        王红霞笑着瞪了他一眼，王建平上去对着头发一阵揉，“鼻孔上天了你啊。”

        “啊娘，你看他。”王红霞躲着王建平跑。

        “多大的人了，丢不丢人，别跑了。”王婆子一把拉住王红霞，“把剩下的钱给我，我给你攒着，都被你造没了。”

        王红霞把剩下的十一块钱给了王婆子，王婆子拿起来，“我给红霞攒的钱，和咱家的钱分开着放，咱平时不花她的，等她将来嫁人了，我也不拿我们的钱填她。”

        “你们就在家花吧......”王红霞话没说完被王婆子瞪了一眼不吭声了。

        王小菊赶紧接话，“不花不花，我们平时在家不花钱，有吃有喝的用不上。”

        王红霞回家又吃了一顿好的，王建平吃饱了回屋逗五妮，刘芬冷着脸进来了。

        王建平捡起来她扔床上的头绳说，“怎么了？这头绳怪好看的，来我给你绑头上。”

        刘芬推开他的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头绳。”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王建平凑到她脸前看她。

        王建平长得还是很好看的，虽然有点黑，但是村子里的人都比他还黑，况且他长得还帅。

        让三妮说，三妮会说痞帅。

        刘芬不知道，她就知道虽然好看但是看起来不正经，不安分。

        要不是她偷偷观察了他一段时间，看着他对别的女同志傻愣愣的，她也不敢找他。

        “结婚这么久了，让你妹妹给我买个头绳，你丢不丢人？”

        王建平直起腰，“这怎么丢人了，我妹妹买就怎么了，她给她嫂子买头绳，我就丢人了？别人的妹妹还不买呢，别人更丢人？”

        “你少给我扯歪道理，我说点什么你都给我扯有的没得，我说的是你妹妹买头绳的事吗？我说的是我要头绳还需要你妹妹买？”

        王建平看她炸起来了，伸手拉她，刘芬气呼呼的甩开他。

        五妮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哭了。

        王建平就上去抱起她，一看她尿了，“五妮乖啊，爹给你换尿布，你娘生气了，爹管你啊。”

        王建平换好尿布，抱着五妮偷偷看刘芬，还在地上气呼呼的站着，也不动，也不看他们。

        “别生气了，等秋收了我带你去镇上转转？咱买个新头绳，不戴这个，换个更好看的。”

        刘芬不说话。

        “咱再买点那个什么膏，雪花膏，买两瓶，一瓶抹脸一瓶抹手。”

        “谁用雪花膏抹手啊。”

        王建平凑上去，“管别人呢，咱想抹哪儿就抹哪儿，她们抹脸上，咱就抹手上，抹胳膊上，抹腿上，不生气了吧？”

        “不正经的。”刘芬瞪了他一眼抱过五妮喂奶去了。

        晚上都躺床上了王婆子拉着王红霞不让她睡，“你说谁送你回来的？”

        “我们厂子里一个同志，他就顺路。”王红霞哎呀了一声就要躺。

        王婆子把她拉扯起来，“他家在哪啊能顺路，比咱这村子还远呢？男同志女同志？”

        “男同志。”

        “他家比咱村子还远啊？你打听清楚了没有，你告诉我名字和村子，我去打听一下。”

        “哎呀娘，这才哪到哪啊，你别乱打听。”

        “你要有意思，咱就先打听着，这几年家里给你提亲的，不用你说，娘都给你推了，不能让你一个城里上班的再嫁给种地的，但你们厂子里上班的你也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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